说了好半天,发现身旁的人许久都没有说话了,他转过眼来看她。
“你问的,我说完了。”
一时信息量太大,李京九还沉浸在他的讲述中抽拔不出。
原来他有着这样的过往经历,在别的孩童在父母膝下安乐玩耍的时候,他就关在东宫一隅房子里,暗无天日。
没有母亲的关心,没有父亲的护持,在东宫寄人篱下,受尽苛待。
她把自己代入其中稍稍一想,脑子里不停的冒出无数个相同的感叹来——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他不是生来狠戾,生来奸邪,他也曾是个单纯弱小的孩童,是旁人将他逼成这样。
难怪呼他和太后背里不合,难怪她救活太后的时候,他会失智发狂。
太后,本就是他悲剧童年的由来!
“你这是什么表情?”他嘴角轻轻扯着笑。
李京九如今再看他,心境全然和以前不同了,连同他嘴角最是邪魅狂狷的弧度,也能理解成他顽抗命运的执拗。
她甚至于有些心疼他,心疼他总是板起脸来生人不近的样子,谁知道他曾失去一切之后,是以怎样的毅力再次站起来。
“我说我要同太后做对,把你吓着了?”他费力的抬手,怜惜的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不必怕,倘若我败了,断不会连累你。”
意思已经很明白了,他是说他要造反。
这是天大的事,稍有差池,千刀万剐。可是出了奇的,她既不震惊,也不害怕。
“我同你说了这么紧要的一桩事,你就没点反应?”
她想了想说:“正好了,我父亲不喜欢在朝为官,你想个辙,把我一家子弄得南边去吧,远一点,做点小本生意,你若败了,也不至于连累他们。”
“嗯,好。”他很干脆的答道。“你想做什么生意,开医馆么?”
“是我父亲做生意,又不是我做生意,我要问过他的意思才知道。八成是摊个书铺吧,他喜欢泡在书里。”
他乜着她:“你不做生意?那你要干什么?又另嫁么?”
“什么叫又另嫁!”李京九叫得大声,“就冲你这句话,我就赖着你了!”
“赖着我?你不是怕我,觉得我十恶不赦,性情狂暴么?”
这话说得她心头一暖,伏低了身子偎在他身边,“今日你同我说的这些话,应当早些告诉我的。我从前不知道是这样……王爷……”
她软软唤他的声音酥到了骨子里,他心神一荡,垂眼看她,可她俯首贴在毛毡上,望着他脚的方向,叫他看不到她的面容。
只听见她无限柔怩的说:“我既答应了你要治好你的病,便一定会做到。即便你性情狂暴,十恶不赦,我也不会放弃。”
“可你说,这病非是一朝一夕能治的好。”
“短则三年五载,长则十年八年。又或许更长……”
“有一辈子那么长么?”他眼睛里忽然憧憬起来。
身旁的人顿了顿,说:“有的。”
这话弄得他一番悸动,心口扑腾扑腾撞跳几下,竟牵扯出一股剧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