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不是特别远,两人是走着去的。
距离庆轩楼门口还有几丈远时,宁婠对鹤灰说:“送到这就行。”
来的路上她已经跟鹤灰说好了,自己估计会在这待一下午,让他送到这就回去,省的干等着,两个时辰后再来接。
鹤灰点头,目送她进了庆轩楼的门才转身离开。
宁婠扶着楼梯栏杆朝上走,到三楼,她径自走到玄字号房间门口,手刚抬起准备敲,门就开了。
身着玄衣的宁润言笑晏晏,“我在门口等,听到脚步声就猜到是你来了。”
宁婠进去,听到门合上,转身问:“哥哥几时到的?”
“也是刚到。”他的目光落在布袋上,“衣服?”
“我给哥哥做的,也不知道合不合身,你试穿一下。”宁婠说着拿出递去。
宁润喜色接过,将外袍取下穿上,宁婠给他整理衣襟,“幸好不小,里面还能套衣服。”
“我很喜欢。”
她浅浅一笑,“哥哥不嫌就好。”
宁润眼睛发亮,“高兴都来不及,怎么会嫌?”
宁婠关心他的伤势,宁润说无碍了,让她别担心。
衣服大小合适没什么问题,刚想帮他取下,却被摁住了手,“不用换,就这么穿着。”
“也好。”她拿出新鞋让他也试试,均正好,仿佛拿尺子量好的。
宁婠进宫时,他已经二十,脚的大小,她都知道。
新鞋也没换下,她将宁润之前穿的衣鞋装进布袋放好,直起身子就听他说:“微微,你知道我这几年是怎么活过来的吗?”
她如何知道,实在答不上这话来。
“我不会再让那种事发生了。”
“我信哥哥,但……”她停顿了一下又说,“那个家,我是不会再回去了。你的爹娘早已不是我的爹娘,但你会一直是我的哥哥,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
宁润知道她在害怕什么,“不回便不回罢,真的不打算跟我说点什么吗?”
望着这双温柔似水的眼睛,宁婠将其拉到美人榻上坐下,打算说点自己想讲的,“自进宫到现在,我经历了很多事,也差点命丧她人之手,活的很不容易。有那么一个人,他不是哥哥,却像哥哥一样待我好、给我温暖、保护我、还说会娶我,我很喜欢他,也打算跟他过一辈子。”
说完这番话,她观察着他的脸色,宁润表情如常。
宁婠以为他会说点什么或者再问什么,但是什么都没有。
他没出声。
似乎过了很长的时间,宁润才不疾不徐说道:“这几年我不在你身边,你过的是什么日子哥哥能想的到。虽然你没相告,但我能猜到跟你在一起的那个男人绝不是什么平民百姓,不然怎么可能有办法把你从宫里带出来?”
宁润耐心与她交谈,“微微,不要被他的花言巧语蛊惑了,我相信他喜欢你,就算是逢场作戏,那也是需要付出精力的,不喜欢不会让你待在身边,但千万不要随便相信一个男人说娶你的话,在成为事实之前,那都只是一句空话。况且,京州但凡有权势的人家哪个不是娶门当户对的闺秀为妻?就算他有心真的想娶你,恐怕也是无能为力。”
“哥哥误会了,我出宫之事虽与他有关,但不是他特意想办法带我出来的。”宁婠澄清,“他父族无靠,没多少权势的。”
宁润不动声色问:“他家中有妾吗?”
宁婠摇头,“没有。”
他眼睛里有了一点波动,“比你大几岁?”
问的这么清楚,宁婠怕露馅,没说实话,“三岁。”
没声了,她抬头看去,发现宁润正盯着她,一眼不眨。
果然被看出心虚了。
“五……五岁。”
“二十四岁?”宁润沉思后眯了眯眼,“莫修染?”
宁婠呼吸一窒,从语气中分辨出了他的肯定。
计划赶不上变化,既然已经知道了,只能硬着头皮面对了。
这一天,早来晚不来。
她低下头,不敢再看宁润。
猜到莫修染的头上绝不仅仅因为这段话,宁润先是想到了谢舸转交的信封,后又想到这几天的传闻,说莫修染治病有了成效,家里还添了女人。
“微微……”
宁婠没应答,头亦没抬起,她这个时候特别怕看到他失望心寒的目光。
宁润在她腿边蹲下身子,望着宁婠的面容,眼睛红了,“你是宝清公主的试婚侍女?”
她小声嗯,“出宫后,公主派人追杀我,我藏在了莫修染家里,逃过一劫。”
为什么追杀,宁润不用再多问了,他已猜到了原因。
“莫修染知道你是我妹妹了?”
“年前知道的。”
“他救你一命,我也救他一命,正好互不相欠了。”宁润缓缓道,“微微,你认识莫修染的时间短,不知道他的真面目,这个人对自己都能下狠手,更甭说别人了,你根本驾驭不了他。莫修染留你在身边有目的,哥哥不希望你成为他对付我的棋子,明白吗?”
宁婠小声说:“他说了官场的事与我不挨。”
“你真信了?不过是哄你罢了。”宁润闭上眼,脸上已经完全没了笑容,随后他又看向宁婠,“怎么可能不挨呢?你在他身边,等同是人质。他要的就是你心甘情愿,让你自己不愿意走,以后好以此来要挟我。”
“他不会的。”宁婠没有一丝质疑,“如果莫修染真这么做,不用哥哥说,我自己就会走。”
宁润眸光微沉,盯着她不言语。
从他的眼神中,宁婠还是看到了自己不想看到的,“哥哥,你别生我气。”
“才认识两个多月,他在你心里就比我重要了。若再跟他待个两年,他让你干什么,你岂不是什么都听他的了?”
“不会……不会的,我又不是不明辨是非,怎么可能都听他的?”心慌的宁婠眼泛泪花,带着哭腔说:“哥哥,在我心里你是最重要的,比我的命都重要。”
“如果你说的是真话,今天就从他家里搬出来,我给你买宅子住,再添人给你。”
宁婠不想搬,更何况,她肚子里还有孩子呢。
但她又不敢说,担心讲出来孩子保不住了。
好心情已荡然无存,压抑令她心口难受,这个时候,她真想昏死过去。
宁润听不到回答,欲起身被宁婠抓住了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