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篮子食盒,最终没能送进去。
富贵人家,大多讲究一个客套与脸面,即便心中诸多瞧不起,面上也该是和和气气的,譬如今日,若是换了其他任何一位皇子,这午膳便也是用得下去的。
可偏偏是十三皇子,最是不讲道理而任性妄为,这样的人一旦讲起道理,自是半分情面都不给。
偌大言王府,子嗣在这一代实在不继,正经夫人入了佛堂,剩下一个来自最是污浊的勾栏院,自是不能扶了做夫人,不过倒也奇了,之后言王府竟是再不曾有过一个半个的妻妾,甚至,那位姨娘也再不曾生过一男半女。
坊间传闻渐起,说是那位夫人日日诵经得了上天眷顾,老天惩罚那言王爷呢……
传闻,终究是传闻。
但王府子嗣单薄却是事实,数年前王爷从亲眷之中过继了一位远房表侄过来,资质倒是不错,人也仪表堂堂,听闻尚未弱冠、未及婚嫁,这几日偶有媒婆上门说亲,但府中因着没有一个正经当家主母,是以此事总也不了了之,定不下来。
如此,老王爷才兴了给老二找媳妇的主意。
谁成想,竟引来了十三皇子……也不知是这十三殿下起了什么心思,竟是管起了这后院婚配当起了媒婆的差事,人还未进城,书信便来了,倒是也不知哪里来的消息,想来是老三与其书信往来时提起。
十三皇子保的媒,自是只能承了。
这些事,是乳娘一边铺床一边絮絮叨叨说得,夜风微凉,这些事情说起来,便也似乎比白日里说要多了分和风细雨的味道,偌大寝屋要比山上寺中简单许多,床榻案几虽是齐全,但除此之外倒也没什么物什了。
不得宠的嫡女,即便是嫡女也终究是不得宠的。
言笙靠着窗坐在塌边,翻着屋中仅有的一两本闲散游记,听乳娘絮絮叨叨说着这些日子城中的趣事八卦,平日里有些木讷的姿容在凉风中多了几分自得的惬意,她捧着书许久都不曾翻一页,身旁小几烛火微微摇曳。
倒也没瞧进几个字,这游记几乎都能背出来了。
“如今,府中也算即将多个正经主子,即便是二爷那边的,但终究是小姐的表姐,总是有人护着一些,如此,小姐也算是有个照应了。”乳娘絮絮叨叨,被褥铺地极慢。
言笙含笑不语,以后的事情如何,以后才说得清,亲生母亲尚且照应不了……她漫不经心地看了眼天色,合上腿上的游记,“乳娘,您先下去吧。”
“哎?小姐,这被褥还不曾……”
“无碍,您去吧。我自个儿来就行。”她言语尊重,却不容反驳。
乳娘低头应着退下,伺候自家小姐这些年也早已知晓几分,这位小姐年纪不大,行事低调待人随和却也是个有主意的,她说的话、吩咐的事照办就是,旁的便不该去管。
夜幕垂笼,屋内寂寂无声,只有深冬的凉风从半开的木窗里漏进来,拂过搁置在腿上的书页,有轻微的纸张摩擦声,烛火恍惚摇曳,淡淡星光洒下来,一室微光淡和。
却有淡淡花香拂过,不是园中腊梅,倒像是桃花香,幽幽花香阵阵,随之,玲琅环佩叮当,清脆又悦耳,深红木制窗框上,伸来一只手,那手极美,骨节纤细分明而匀称修长,深红之上衬地那指尖莹润地透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