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佑琛抓着斗篷帽檐,偷偷地看了眼,觉得他们不如不笑,终于明白啥叫做笑起来比鬼还难看。
那些等级低的鬼差清一色都是黑色袍子,脸色苍白,抑郁寡欢,浑身散发着死亡倒霉的气息,让人一眼都不想多看。莫佑琛突然觉得自己老让殷执往娘家跑,的确是不太厚道。
他们四人此刻和死了没什么两样,又是一身黑色袍子,恰当的距离跟在殷执身边,倒也是畅通无阻。鬼门关前排着长队,虽说生老病死是常理,但是莫佑琛尽量不去看他们,总觉得死亡毕竟是一件令人极其难过的事。
这些鬼差飘来飘去,行色匆匆,看来这地府的工作量也是大得惊人,莫佑琛对自己那一个月有二十天加班的工作,顿时异常满足。
鬼门关后便是长长的黄泉路,一边黑一边白,走的是正中间,两旁便是只能在书里见过,没事不会轻易见到的血红色的彼岸花。
如同用血铺成的地毯,火照之路的尽头,通往幽冥之狱。
俗话说,黄泉路上莫回头。黄泉路上不少孤魂野鬼,他们因为各种原因在阳寿未尽之前便死于非命,这样的鬼是非常凶狠的,招惹上了它们,也是自找麻烦。这条路极长,总能看到有阴气沉沉的鬼差压着刚死去的魂魄往酆都城赶路。
这个世界无论是人间还是幽冥,都有着无法打破的规则,也正因为这些规则,一切都有始有终,轮回循环,生生不息。
他们一行人默默地走着,黄泉路难走,这句话当真一点没错,即使加快了步伐,周身依旧一股冷意,那股冷意不是阴风,而是所处的环境和心理上造成的。
莫佑琛往后缓了几步,和卓尧并肩而行,卓尧虽然平时也不多话,但今天的话特别的少。
“卓警官,可是怕了?放心,有我在,万事大吉。”莫佑琛一出口,便有些后悔了,这么说着似乎有些小瞧了人家,从之前的经历里来看,卓尧似乎比他更本事。
卓尧并未回答,他只是有种很奇怪很奇怪的感觉,那种说不上的恐惧孤独之感,从他一踏入幽冥便如影随形。
莫佑琛觉得他脸色沉地可怕,又不答自己,心里有些慌了。他自己也没有想到,卓尧的一举一动,一个简单的神色变化,都在让自己的心情跌宕起伏。
眼前一个跃动的白影晃过,还未看清是个什么东西,就见它“噗通”一声跳入彼岸花从中。
随后一个凶神恶煞的野鬼扛着把大刀,怒气冲冲地跑来,一边大骂着:“死东西,你给我出来!”
彼岸花从一片宁静,那个白影不知道躲去了哪儿。
野鬼又是一阵骂骂咧咧,抡起刀子往那花丛里大刀阔斧地砍去,不停咒骂着,“撒野撒到老子头上来了,看我不一刀砍去你几世修为!”
彼岸花剧烈地一抖,瞬间活生生被砍下了一大片,那些红色的花瓣即使脱离了花骨,依旧殷红夺目。
花丛深处传出“咕咕咕”的声音,竟听出了几分得意之情,那道白影在血红中不停地闪来闪去,耀武扬威着:“你来抓我啊!”
野鬼彻底被激怒了,仰天大吼了一声,在黄泉路上震得人耳膜生疼。他往花丛里跃去,看见白影就砍,不稍片刻,那一大片彼岸花就被砍得七零八落了。
那白影“咯吱咯吱”地笑着,从花丛里一跃而起,“噗通”一声落在了杜府手上。
那是只白兔。
黄泉路上有人的魂魄,自然也就有动物的魂魄了。
说实在的,这群人赶着做完大事,着实没空理这些鸡毛蒜皮的事儿,本来只是路过看一眼,却被这只白兔子给缠上了。
那只兔子对着杜府“咯吱咯吱”地说个没完又没了。其他人自然是不懂它说的哪国话,但是能驱使兽物的杜府能听得非常明白。
杜府精准无比地翻译着,“它在说,那个野鬼不干好事,专门欺凌那些无处可去的孤魂野鬼,前几天还把一个小孩的宝贝葫芦给偷了,这只兔子气不过,就捉弄了那个野鬼,现在被人追着砍。”
那只兔子不停地点头,模样颇有些滑稽。
莫佑琛轻咳了几声,显然他觉得这事有那么些不合时宜,“我们还得赶路,大家时间有限,精力有限,只能对这只兔子朋友说声抱歉了。”
那兔子简直成精了,立马回头怒气冲冲地盯着莫佑琛,似乎他说了什么大不敬遭天谴的话,但是刹那,那兔子血红的眼睛闪过一丝不可思议,后腿用力一蹬,从杜府手上跳到了卓尧面前。
兔子仰头看着卓尧,像要把他看穿似的,许久许久,一滴泪从血红的眼眶里留下,仿佛那泪都渗着血似的,它开口说起了人话,“寒潇,是你吗?”
大家目瞪口呆兼目不转睛齐齐看向了卓尧,寒潇是谁?
卓尧摊了摊手,很认真地回答着,“不是我。”
那兔子伸开四肢,连爬带攀,连拉带拽,爪子在卓尧手上划出了几道印子,蹭蹭蹭爬上了他的肩头,像狗似的用了嗅了嗅,“寒潇,就是你!你可回来了!你说的话我一直记着,瞧我把那个野鬼折腾得乱七八糟的,我棒不棒!”
“咳咳。”莫佑琛忍不住了,他看到卓尧手上的印子,就整个心里不舒服,就好像一件完美无缺的艺术品被碰了个口子,“那个,兔子朋友,想必你是认错人了,这位姓卓名尧,是个光荣的人民警察,不是你口中的寒潇,这天大地大,人有相似,懂不懂?”
那野鬼正气急败坏地从花丛里爬出来,一看到这兔子在和一群鬼差乱认亲戚,没胆子上前,又不甘心退下,只得忿忿不平地喊着,“兔子精,你给我等着,我这就去把黄蜂找来,有种别跑!”
殷执神色骤变,苍白的脸更是白得几乎透明了,大叫不好,“我们赶紧走,要是黄蜂来了,事情就不妙了,赶紧走赶紧走。”
杜府这个二愣子,傻里傻气地冒出了一句,“黄蜂有啥可怕的,怕蜇人吗?”
殷执扶额,“十大阴帅之一,和黑白两位爷平起平坐,他掌管地上昆虫动物的亡灵,杜府,你到底是不是大学生啊!卧槽,我们赶紧走啊!”
那只兔子见他们仓皇地大步跑开了,又看了眼落了一地的彼岸花,心知此事大条了,甩开后腿狂奔着,“寒潇,你等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