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来,莺歌可是坐在马车里等了吴宛琼一?天?。
见此,吴宛琼道:“辛苦你了,明儿你就?别在这儿等了,随便找个茶楼或者酒楼喝茶都可。”
“姑娘,你明日还要来?”莺歌大惊失色道。
这话就?有些僭越了,吴宛琼淡淡地看了她一?眼,莺歌忙吓得不敢再吱声。
过了好一?会儿,直到车都动了,莺歌才小声道:“姑娘,你说你让人打听?那新科状元,又找到他家铺子里,此人可是已经娶亲生子了。”
吴宛琼抿了抿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你越来越多话了!”
莺歌哭丧着脸道:“这事若是让老爷知道……”
“我爹不会知道的?。另外,你也不要多想,我对此人并不是你想象中那样,我只是对他的?妻子有几分好奇。”
“可……”
接下来的?话,莺歌再不敢多说,也心知姑娘虽是性格柔和,但?若是惹了她发怒,结果不是她能承受的?。
且不提这些,之后吴宛琼便每天?都来铺子里做工。
过了几日,招儿差不多觉得她能独当一?面了,就?与她定下了每天?她负责开门,吴宛琼辰时来店里,到下午申时的?时候,就?可以下工了,剩下的?时间招儿看店。
至于工钱的?话,一?个月是一?两银子,不过可以从卖掉的?东西里提到不等的?银子,以招儿对自?家店里生意的?估计,宛琼一?个月可以得到三两到四两不等的?工钱。
这份工钱对京城这地界来说,已是不菲,足够她一?个人生活。
其实招儿打算是再请两个女伙计的?,可因为?一?时也找不到合适的?人手,便只能搁置下来。
因为?吴宛琼每天?都是申时下工,而薛庭儴也是申时从翰林院下值,所以两人并未撞见过。薛庭儴只知道招儿请了个女伙计,具体详细却并不知晓。
这日,薛庭儴从翰林院回来,只胡三一?人在家。问过之后才知晓招儿和弘儿都在店里,他也没在意,回房换了衣裳,又喝了一?盏茶,还是不见母子俩回来,便找去了店里。
此时王记花坊中正忙碌,今儿也是巧了,逢着吴宛琼要下工的?时候,突然?来了几个客人。这种情况下,她自?然?不能走,便留下来帮忙。
世人千千万,有些人买东西爽快,有些人则是磨叽,而今日这几个女客人就?是性格磨叽的?。也是王记花坊的?东西都不便宜,自?然?要多做斟酌。
好不容易将这波客人侍候走了,又来了两个客人,招儿和吴宛琼两人便一?个忙着招呼客人,一?个看店并看着孩子,顺道不忘插言给些建议什么的?。
终于这单生意总算做下了,招儿说得口干舌燥,正坐下来喝水,薛庭儴来了。
“你今天?下值怎么这么早?”说完,招儿下意识看了看外面的?天?色,才反应过来自?己忙忘了时间。
“今天?生意很好?”
招儿又喝了一?口水才道:“可不是,每天?生意都不差。”
“找伙计的?事要抓紧了。”
招儿嗔了他一?眼:“你说起来倒轻巧,哪有那么容易,就?是宛琼也是好不容易才请来的?。男伙计倒是好找,可女伙计……”
说着,她叹了一?口。
薛庭儴总觉得宛琼这个名字有些耳熟,却一?时想不起来,不过他也没放在心上?。正想说什么,突然?一?个声音在门口响起了。
“瞧你这小手脏的?,等回去后姨姨帮你洗一?洗。”
招儿笑?着站起来,道:“眨个眼的?功夫,这小坏蛋就?跑不见了,多亏了宛琼你帮忙看着。”
“招儿,你这么客气?做甚,方?才那客人实在太难应付了,若不是你出面,这生意指定得丢,我帮忙看着些弘儿也没什么……”
之后的?话语,在看见薛庭儴后,莫名其妙失了声。
招儿见她脸色有些不对,还以为?是见了外男紧张,忙道:“宛琼,这就?是我家夫君。”又对薛庭儴道:“庭儴,这是宛琼。”
此时吴宛琼已经恢复了镇定,拉着弘儿拘谨地站在那里,半垂着眼帘对薛庭儴点了点头?,不过没说话。
薛庭儴面色微微有些僵硬,眼中各种晦暗翻滚。
这时,弘儿一?下子扑了过来:“俊俊爹,你今天?给我带好吃的?没有?”
薛庭儴被撞了个猝不及防,为?了掩饰,他顺势将弘儿抱起来,垂眼与他说话:“爹给你带了豌豆黄。”
“那好呀,咱们去吃,小狗子饿啦。”
“不准吃多了,不然?晚饭你又吃得少。”招儿在一?旁道。
“娘,我知道了。”
等父子两人的?背影消失在门后,招儿这才不好意思?对宛琼笑?了笑?,道:“这孩子就?是皮,成天?稀奇古怪的?话特别多。”
这话是在解释之前弘儿叫薛庭儴为?俊俊爹,此话起源于一?次薛庭儴和招儿玩笑?,却被这小崽子听?去了,然?后薛庭儴就?成了俊俊爹。
吴宛琼有些钦羡道:“弘儿真是可爱。”
闻言,招儿看了她一?眼,却什么也没说。只是佯装去收拾台面,并跟她轻快的?说,时候也不早了,让她赶紧回去。
吴宛琼又看了那门口一?眼,跟招儿道了别,便离开了王记花坊。
等她走后,招儿却叹了口气?。
她能看出宛琼的?羡慕,却不好多说什么,宛琼年轻守寡,又没个孩子在身边,孤单是可以想象的?,她就?怕跟宛琼说多了,回去后她会多想伤怀。
招儿又守了会儿,见时候也不早了,才收拾着将铺子关了。
回去后,薛庭儴正抱着弘儿,拿了本书与他讲,小家伙儿也听?得有滋有味的?。
父子俩一?个说,一?个听?。
听?着听?着,当儿子就?问起各种稀奇古怪的?问题,然?后当爹的?也不厌烦,一?一?解释给他。
招儿笑?了笑?,换了身旧衣裳去灶房做晚饭。
等吃罢晚饭,先给弘儿洗澡。
这宅子里专门辟了间房子做浴间,里面有一?大一?小两个浴桶。小的?是给弘儿专用的?,其实也就?是个小木盆。
现?在天?还正热着,所以招儿备的?水是温水,把弘儿剥光丢进?盆子里,他显得十分兴奋,不停地把水往盆子外洒,招儿蹲下给他抹香胰子,他又抹了泡泡往招儿脸上?抹,可把招儿给气?的?。
母子俩就?这么一?面洗一?面打仗,笑?声在书房里都能听?见。
正房的?西间,是薛庭儴的?书房。
此时他坐在书案后,外面的?天?已经擦黑了,他却没有点灯,任自?己沉浸在昏暗之中。
他终于想起梦中遗漏掉的?那段记忆了,就?在之前见到那个人的?时候。
在那梦里,他是入了翰林的?,却只是普通的?庶吉士。
过了馆选后,他便匆匆回家了一?趟,却没有久留,就?匆匆回了京城。
招儿母子没与他同来,一?来孩子太小,不适宜长途跋涉,二?来也是京城这边还没安顿下来。
再之后,初入官场的?混乱与琐碎,占据了他所有时间。
吴阁老是他的?座师,他免不了上?门拜访,尤其吴家和沈家又是那种关系。
薛庭儴也不知吴家是怎么看中自?己的?,毕竟当初他实在称不上?出类拔萃,比他优秀比他样貌更好的?人也不是没有,可偏偏有一?天?有人来暗示他,说吴阁老有一?独女,待字闺中,虽是之前嫁了一?次,但?男方?是个没福气?的?,成亲不过半载,便出了意外身亡。
这话是什么意思?,但?凡处在官场里的?人都明白。
可彼时他初出茅庐,又下意识觉得自?己有妻有子,难道抛妻弃子去攀高结贵不成?便拒绝了。哪怕他十分明白若是答应下来,对他寓意着什么,那是一?条通天?大道摆在他的?面前。
他有想过这么一?来肯定会得罪座师,但?又想座师乃是堂堂次辅,不至于跟他个毛头?小子计较。
之后事情果然?来了,他因犯了错被逐出翰林院,下放到一?个穷山恶水之地任县令。
彼时,他还是有些年轻气?盛的?,心知肚明这是刻意报复,可他一?不贪赃二?不枉法,就?不信他们能拿自?己如何。
这事他没有敢和招儿说,他顾忌着颜面,也是不想让她担忧。所以招儿还以为?他在京城,实际上?他已经离京远赴那个边陲小城上?任了。
直到去了那个地方?,他才明白在官场中没有背景没有靠山有多么难。
作为?一?个农家子出身,他心知农人的?艰难与辛苦,所以曾经他是想过以后定要做一?个为?民请愿的?好官。
看似说得简单,实际上?想做到却是难之又难。
巴结上?级,应付下面各方?小吏,是首先要做到的?。
不讨好上?级,考绩拿不到上?等,升官是不用想,说不定还会遭到贬斥,历来就?有这么一?句话,任你清官似水,难逃吏滑如油。讲的?就?是地方?官都是吏部铨选外派下来,且是三年为?一?任,自?然?不若一?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吏熟悉当地环境。
有些‘大人’若是不能洞察秋毫,很轻易就?会被下面的?一?些人联手架空。而吴阁老既然?想刁难他,自?然?不会给他选个什么好地方?,而他上?任的?那个小县就?是如此。
他甫一?到任,就?连吃了好几场闷亏。
从一?开始的?固执己见,到为?了对付那些小吏,他学会了虚与委蛇,学会了拉拢打压,还学会了以权谋私。
终于,一?片清明,他终于可以是个当家做主的?县太爷了,也替老百姓做了几件实事,却面临任期满被调离的?事情。
到了新上?任的?地方?,面对的?又是与之前差不多的?处境。
如今他也算是有了经验,该敲打敲打,该拉拢拉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到底也是疲于劳累,偶尔他也曾想过若是自?己当初答应了,是不是不用经历这一?切?是不是也可以像那些同年同科一?样,安安稳稳坐在翰林院中,喝喝茶谈谈天?,等着加官进?爵,步步直上??
他不太敢往更深层的?地方?去想,此时的?他已经见识到太多的?人性,也意识到自?己的?改变,他并没有自?信若是重来一?次,自?己还能像当年那般坚守本心。
这一?去就?是数年,此时招儿也知晓他被外放之事,一?再提出要来找他,说弘儿现?在已经大了,却根本不知道爹是什么样。
他心中愧疚难安,自?惭形秽,又想到底处境比之前好了不少,便递信回去让她来找自?己。
而招儿就?是在找他的?途中,所坐之船在路上?出了事。
自?此便是天?人永隔。
作者有话要说:备注:文中如有涉及历史、科举、人文等专业科普性内容,包括不限于古文、文言文解译、描写、科普、谚语俗语等,均来自古文、史书、工具书参考文献、百度及作者自己的粗浅解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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