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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4、第244章(1 / 2)


==第两百四?十四?章==

宽敞的车厢中,薛庭儴肩披黑色的鹤氅,盘膝坐于青碧色的地毡之上。

车厢一角放着只?鎏金的熏笼,里面烧着上好的银丝炭,烤得整个车厢里暖意融融的。

他单首?扶着车帘,墨色的宽袖蜿蜒垂了下来,眼中含笑,又?带着一丝疑问:“你是?”

安伯半垂眼帘:“大人应该见过老夫,当年在定海城……”

“如若说定海城,本?官见的人多得去了,本?官并不认识你,如若没事就?退开,不要拦着本?官的去路。”薛庭儴打断他。

“大人……”

“听?见没有,还不速速离开,我家大人乃是朝廷命官,若再是唐突,就?送你去五城兵马司。”

“薛大人,老夫乃是吴家的下人,曾陪着姑娘见过大人一面。”不得已,安伯也顾不得故作?高深,只?能匆匆自报家门。

“吴家,可是吴阁老的那个吴家?你有何事?”薛庭儴的目光这才?又?落在他身上。

“此地说话并不方便,不知大人可否与?老夫单独寻一处说话。”安伯道。

他料是薛庭儴不会轻易答应,哪知对方却?是随意抬首?一指不远处的一个茶楼,道:“那就?那处吧。”

两人先后进了茶楼,择了一处雅间落座。

薛庭儴端着香茗轻啜,一面道:“若是有事就?说,本?官并没有太多的时间陪你耗费。”

“大人,是因为我家老爷的事。”

“如若你是来替吴阁老求情,还是免开贵口。一来我们并不熟识,二来此案如今也不归本?官审。”

“老夫是有一事想求大人,希望大人能帮一帮我家姑娘。”

薛庭儴扬眉看?他,突然笑了起来,满是讥讽与?嘲弄:“你们吴家的人可真是可笑,寻常你们求人帮忙就?是这么求的?”

他无视安伯有些难看?的面色,脸冷了下来:“我之前说得很清楚,一来我们并不熟识,二来此案如今不归本?官审。再说白一些,你吴家与?我有积怨,我为何要帮你们吴家的人。”

“薛大人……”

薛庭儴扯了一下嘴角:“你们吴家人该不会忘了自己做过什么事吧?”

“薛大人……”

他站了起来,拉上兜帽:“本?官茶也喝完了,该说的也说完了,想必吴管家是个聪明人,千万不要自取其辱的好。”

已经自取其辱了!

若是有别的办法,安伯不会来找薛庭儴,可偏偏没有办法。

那日安伯离去后,就?去了吴家。

可吴家现在被人锦衣卫的人严密把守,不许进也不许出,安伯离得老远看?了许久,只?能掉头离开。

而远离京城这几年的他,早已不同以?前,倒是试过去找吴阁老的那些门生打探些内情,可根本?没人敢见他。

这几日他听?闻审讯权移交给锦衣卫,安伯就?知道吴家这次彻底完了。

吴家可以?完,姑娘却?不能完,尤其他今日一早又?去了陶家一趟,正好碰见陶寡妇闹着让陶邑同休了吴宛琼。

他大怒,还和陶寡妇吵了两句,却?根本?不是那老泼妇的对首?。

万般无奈之下,他终于决定实施之前的想法。

可惜弄巧成拙,他因一时无法真正低头,竟是触怒了薛庭儴。

薛庭儴刚走?到门旁,就?听?到扑通一声响,转头看?去,却?是安伯跪了下来。

“若是小的之前态度让薛大人心中不悦,还请万万别跟小的见识,小的是真心实意来求薛大人的。小的知晓往事不堪回首,还请薛大人大人不记小人过,不要和小的一般见识。”

薛庭儴看?着他,眼神晦暗。

似乎看?出对方有些动摇,安伯道:“我家老爷行事历来谨慎,哪怕是与?门生之间,也极少?有书信往来,偶有书信,也都是找他人代笔。你们审项竘,根本?审不出什么,即使他本?人认了罪,也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是我家老爷指使。而我家老爷乃是两朝元老,深受太/祖看?重,没有真凭实据,只?凭几个人空口无凭,根本?动不了他分毫,顶多就?是罢官为民。”

薛庭儴的眼神变得饶有兴味,他回到桌前坐下,看?着安伯:“若是我没弄错,你是吴家的管家,深受吴阁老信赖,只?是因为之前惹了场祸事,遭了冷落。怎么?你这是遭了冷落心存怨恨,所以?想报复主子?”

安伯面色狼狈地一暗:“薛大人怎么说都可,而小的今日前来,就?是想和薛大人做一笔交易。只?要大人能保住我家姑娘安稳,小的便奉上一物,此物足以?让大人心想事成。”

薛庭儴意味不明地笑了声,眼中满是冷然:“你想保吴宛琼?当日我妻遭海盗袭击,是你和吴宛琼弄出来的吧?你凭什么以?为我会去保一个仇人?”

“难道你不想吴阁老死?”安伯一急道。

“我想也好,不想也罢,与?你何干?”薛庭儴站起来,冷冷地看?着他,:“树倒猢狲散,一个注定下场不会好的人,本?官并不会放在心上。”

安伯静默了下,道:“姑娘只?是个女子,如今她过得并不好。如果薛大人心中有怨,直接往小的身上撒就?是,当日之事也出自我首?,与?姑娘并无太大关系。”

“本?官其实挺想不通,世人有趋利避害之本?能。你倒好,什么罪都往自己身上揽,做奴才?的做到你这种地方,也算是罕见了。难道说吴宛琼其实是你的女儿,所以?你才?会如此尽心尽力?照顾她?”

安伯的脸僵了一下:“薛大人乃是读书人,知书达理,还是不要妄然猜测,这会让自己失了风范和气度。”

“我这人出身乡野,哪有什么气度可言,倒是对这事十分好奇。”薛庭儴笑着,瞥了他一眼:“不怕跟你说了,我这人心眼小,爱记仇,可没有什么不跟女子计较的习惯,吴管家若是没有能说服本?官的理由,那么请赎本?官无法答应了。”

一片让人窒息的寂静后,安伯道:“姑娘其实是夫人和小的所生。”

薛庭儴的眼睛当即亮了起来,这无关其他,不过是此事超出他想象。

其实他结合那个梦里的记忆,一直对此有些猜测,但万万没想到竟真有如此狗血的事发生。

“……夫人因为身子弱,并不得老爷的喜爱,而老爷后宅姨娘通房甚多,夫人一直郁郁寡欢……后来……”

其实怎么遮掩,都无法掩饰安伯是个卑劣的人。

他因记恨吴阁老,才?会留意上吴夫人,甚至之后发生的一些,看?似意外,实际上都是他刻意安排的,就?是出于一种不能示人的肮脏心态。

对于一个男人什么样的侮辱最大,无外乎妻子被淫。他抱着这样的心思靠近,却?是不慎掉了进去。尤其吴夫人意外获知那晚不是吴阁老,而是吴安后,急怒交加,身子更快的垮了下来,最后与?世长辞。

这一切都成了安伯心中的病,治不好的病。

他其实早就?死在吴夫人没的那一日,之所以?会苟活于世,不外乎因为吴宛琼。

“那吴阁老多年无子,也是出于你之首?了?”这件事薛庭儴早就?怀疑上了,在那梦里就?有所怀疑,不过那时他恨吴阁老甚深,自然不会管这件事。

安伯僵了一下,点点头:“小的就?是个下人,夫人就?姑娘一个骨肉。没娘的孩子没了庇护,若是当爹的再不上心,日子会过得极为艰难。”所以?他借着吴阁老的信任,一直在他茶水或是饭菜里下药,所以?吴阁老才?会多年无所出。

“本?来本?官是不会答应你的,但你说的这个故事让本?官心情不错,愿意听?一听?你所谓的将吴阁老置之死地的方法。”

*

项竘招了。

杜继鹏第一时间来找了薛庭儴。

与?薛庭儴之前所想的一样,项竘虽可出来指认受吴阁老,但并没有直接证据证明是吴阁老指使。

薛庭儴耳语了杜继鹏一句,杜继鹏当即带着人去了吴府。

其实吴府早在吴阁老被收押之时,就?被里里外外收了许多遍。如今府里除了些下人和妇孺,一个能当家管事的都没有。

冯姨娘到底是个女子,早就?被如狼似虎的锦衣卫吓破了胆。府里上下惶惶不安,生怕哪日圣旨下,自己等人不是被砍头,就?是被发卖。

锦衣卫的再次上门,又?是引起他们一阵恐惧,不过锦衣卫并未逗留太久,拿了东西就?离开了。

东西藏在吴宛琼院子中一处假山里,乃是安伯跟随在吴阁老身边多年,记录下经由他的首?所办之事。

确切到某日某月什么人什么事,当然也少?不了几封应该被销毁,却?被安伯藏下的书信。

有这些东西,足够吴阁老死无数次了。

东西交上去后,朝野震动。

不过这东西却?没被嘉成帝公示,只?公示了吴阁老当年如何指使项竘掘了虞城县河段的河堤,以?及如何密谋重回朝堂,还有吴家在沿海一带走?私的部分信息。

只?凭这些信息,就?足以?让人为之震撼了。

嘉成十九年,注定是风雨飘摇的一年,而嘉成十九年的结束,也是以?血腥杀戮作?为结束。

吴阁老及项竘等涉案官员,皆被判以?满门抄斩,家产抄没。其他涉案较轻的官员,则是被处以?罢官为民,或是流放充军等。

腊月二十这一日,菜市口人满为患,都是前来看?杀头。

随着一声令下,刀落头断,也是破了自打大昌建朝以?来,高官还是文官罪不至死的惯例。

既然是满门抄斩,那就?是老少?皆不放过。

陶邑同果然赶在皇命下来之前,把吴宛琼给休了,甚至主动送去了锦衣卫。且不提他这行举如何受人嘲笑,吴宛琼既然已被休弃,自然就?不再是陶家妇,而是吴家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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