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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第 24 章(1 / 2)


“放我出去!放开我!”

少年凄厉的叫喊声回荡在空荡荡的大殿中,门窗紧闭,空殿内漆黑一片,凉薄的月光仅仅从缝隙中透进丝缕,徒增几丝惨白映在窗柩上。

姜宝依稀只能看见一团黑影蜷缩着贴在门边上,少年使劲拉拽着大门,明明身有能撑起马匹的力气,可是却拉不动大门丝毫,月光漏进一丝洒在他面上,少年双目猩红,面色狰狞,眼神空洞带着浓浓的恐惧,近乎癫狂。

“卫鄢!卫鄢你怎么了!”

以往少年听见她的声音都会欢喜的回应,这次任她怎么喊,卫鄢都没有反应。

门外传来卫榴的大笑声:“你不是什么都不怕的吗?你不是怎么被打都不吱声的吗?刚刚还敢向我还手,现在怎么喊的这么惨啊?”

“哈哈哈!怕了吧!我告诉你,随便你怎么喊,看看会不会有人来救你这个灾星,你就是个灾星,就是你才害得大哥惊马,害得他现在生病,我警告你你以后不要再出现在大哥面上,你要是再害他,我一定要狠狠教训你!”

卫榴狠狠踹了几下门,眼含谑笑讥讽,他双手掐住圆鼓鼓的腰,高抬下颌得意道:“你就在这里给我待上三天好好反省反省,再敢跟着大哥,你就等着死吧!”

几个内侍在外面谄媚附和,有一个忐忑地问:“殿下,这关上三天,要是饿死了怎么办啊?”

卫榴毫不在意:“他在冷宫里那么多年都没死,在这里关上三天怎么可能就死了?”

内侍心道:在冷宫里起码吃食还是有的啊,但他不敢说。

“真饿死了再说,反正父皇也不会在意他,走走走,我们看望大哥去,就怪这个灾星害得大哥现在生病。”他啐了一口,挥手带着几个狗腿子走了。

卫鄢置若罔闻,他徒劳无力地拍打着大门,只是拍打的力气越来越小,随着透过门隙的月光被乌云遮去,他眼中的恐惧越来越浓。

“母妃,母妃,不是我的错,不是我害死她的,放开我,放我出去!我不要躺在那里,我不要躺在她旁边……”他像是陷入了什么噩梦之中,无力地向谁哀求着,姜宝从来没有见过他这副样子。

他努力蜷紧身体,紧贴大门,似乎想要离什么东西远远的,指尖紧紧抠着大门,骨节发白,指甲已经碎裂翻开,鲜红的血顺着指缝手背流进袖口,血腥味在空气中漫延。

卫鄢感觉自己又闻到了那股尸腐味,它就萦绕在自己身侧,久久不散,漆黑之中他感觉自己又躺在了那具年老的尸体旁侧,冰冷的,没有丝毫温度的,带着腐烂的恶臭,他想要躲却被绳子捆着动弹不得,他只能躺在那儿,等着恐惧一点点将他溺毙。

十指连心,他却仍死死抠着,姜宝看着只感觉自己的手也跟着发疼。

“卫鄢!”

喊他仍是没有反应,姜宝赶紧从商城中翻出了一盏油灯点亮。

幽黄的灯光照亮慢慢将空旷的屋子照亮,姜宝这才看清这是一间十分破旧的屋子,屋内只有一冷炕,一张方桌几个柜子与圆凳,屋内装饰的布帘破碎凌乱挂着,房梁上挂满了蛛丝,应当是不知哪处偏僻宫殿里的破旧屋子。

将视线落向卫鄢,才发现他比自己刚才在黑暗中看见的更加狼狈,他的衣服凌乱,脸上青青肿肿,显然被人殴打过,姜宝立即想到卫榴那个小胖子,她忍不住啐骂了几句,想不到这个熊孩子已经到了恶毒这一步,把人关在这里整整三天,不给吃不给喝真的会把人饿死。

这种男主成长路上欺负男主的炮灰,就该狠狠碾压!

漆黑的屋子突然有了亮光,卫鄢拉拽门的动作一滞,他愣了半晌,才恍然回头看向屋内的冷炕,眼里带着的恐惧溢出,待看见那上面什么都没有之时,恐惧才褪去些许。

“卫鄢,你好些了吗?”姜宝压低声音轻轻柔柔的问,少年猩红双眼紧紧蜷缩着身体,可怜的模样使她忍不住上手轻触。

温柔的声音带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像游荡在黑暗恐惧的旅人看见了一束破开黑暗的光亮,旅人毫不犹豫扑去,不再想错过这次能够救赎他的光芒。

“镜宝……”卫鄢呢喃,好像感觉有人在温柔地揉着他的发,他恐惧的情绪才渐渐褪去,感觉全身落在了实处,过了许久,空洞的双眸终于浮现出了丝丝光彩。

他背靠着大门,颤着双手将铜镜从荷包中取出,手上血迹染红了铜镜,他忙不迭慌张抬袖擦拭,结果却是血迹越擦越多:“对不起,对不起,镜宝,我……”

“没事没事。”姜宝柔声问他:“卫鄢,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被关在这儿了?”

她没有问卫鄢刚刚为什么害怕成那个样子,她想这应当是他心底最不能被揭开的伤疤,揭一次,惧一次。

不知不觉,她竟然已经在考虑一个游戏人物的内心想法了。

卫鄢将铜镜紧紧捧在怀中喘息,幽黄的烛光驱散黑暗,也驱走了惧怕,等了片刻,他终于缓了过来。

他仍是靠着大门坐着,只是神色恢复了原本的冷漠淡然,只有裂开的指甲还证明着他刚刚的害怕。

“我……”

他刚要开口,姜宝就打断了他:“等等,你的手指要赶紧处理!”

他这才注意到手上的伤,指甲裂开扎进肉里,疼得厉害,他却眉头都没皱一下。

姜宝把商城都翻了个遍,只找到止血止痛的金创药,她有些无措:“你的手,这裂开的指甲还得先剪去,这可该怎么弄……”

“我没事。”卫鄢拿了药洒在伤口上,又咬下干净的中衣撕成布条,缠在了指尖上,待痛意缓解过去,他才掀开好看的眼帘,虚弱道:“你不用担心。”

怎么可能不担心,姜宝看他脸色都白了,额头上满是冷汗,手伤成这样子,更别说给自己上药了,她突然恨不得化出实体出现在他身边。

卫鄢忙转移话题:“是卫榴把我骗来这儿的。”

“我就猜到是他!”姜宝愤愤。

从石太傅那里散课之后,他照常去太子别苑跟着东正青练完武,练完之后已经是黄昏夜暮,正当他回寝宫的时候,突然出现了一个小太监拦住了他,小太监与他说太子有事寻他,让他即刻虽随他去太子寝宫之中。

自春猎回来之后,太子便染上了风寒,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更何况太子本就体弱,常人或许三五日就好了,他却难以起身,急的元嘉帝都跑去太子寝宫中探望了他两次,那个小太监卫鄢见过一两次,确实是太子宫中的人,他便没有多想,又怕太子拖着病体久等,便直接跟着他走了。

结果那小太监带着他越走越偏,他问起,小太监便说是近路,他当即便察觉不对,正要离开,转头便被一个麻袋兜头套住,绕是他力气再大也反应不及,拳打脚踢紧接而来,卫榴得意的笑声响起,他这才知道又是卫榴来寻他麻烦了。

跟着东正青学了几日功夫,卫鄢当然不会白白等着挨打,他滚向一旁,避开踢打他们的拳脚,一个鲤鱼打挺起身,冲着卫榴声音响起的方向撞去,卫榴圆滚滚的身子当即被他撞翻在地,“哎呦!”痛呼。

“你,你这个灾星!你竟然敢打我!”卫榴指着他不可置信。

卫鄢扯开麻袋脱身,正要说话,冷不防一道闷棍从背后打下,他眼前一黑,直接晕了过去。

再睁眼醒来,人就被关在了这儿。

空洞洞的屋子,带着霉灰的涩臭味道,他拉门,门早已被卫榴命人反锁,天色早已暗了下来,屋内一片黑沉。

蓦然间,浓浓的窒息感涌上,一股无边的恐惧在他全身蔓延,他仿佛又回到了那时,他拼了命地往门边跑,想要逃离那个空洞可怕的屋子,可却被人抓回去,被捆住手脚,被丢到床上。

卫榴在外面得意地嘲讽他,他开始听不见他的声音,他只感觉那深藏在脑海里记忆又涌了上来,无比清晰。

分明,他已经不怕黑了,他夜夜将自己关在黑暗里,他分明早就不怕了,可是此时此刻,他再次置身黑暗中,他慌张恐惧的只想逃离。

他听不见任何声音,他只想出去,他拼命哀求,他求着母妃放过他,不要把他关在这里,不要把他丢在那具尸体旁,可没有人理他,没有人出现,他被独自丢在了这令人充满恐惧的屋子里。

突然间有温柔熟悉的声音在轻唤他,光亮刺破黑暗,所有的恐惧被光芒驱走,那道他日夜祈盼的声音终于出现了。

来得那么及时,那么刚好。

“哗”的一声,似乎有什么从心田里破土而出。

*

姜宝很生气,她现在恨不得去把卫榴狠狠揍一顿,就算没有任务发布,她也要无理由攻击这个NPC,但是现在的当务之急是把卫鄢先弄出去,他手上的伤不能耽误。

可是怎么出去成了问题,因为她没有接受到任何任务发布的通知,只能自己想办法,她有些无奈,这个自由模式也太自由了。

她观察着屋子,发现这屋子虽然破旧,但是大门依旧结实厚重,被人从外面锁着,根本没有拉开的可能,她又看向窗,发现窗柩上糊着的窗纸已经破烂,正呼啦呼啦吹着冷风,而有些窗柩上已经裂开了缝隙,假如使劲踢踹,应该可能踹开。

卫榴就算想到了找一处大门结实的屋子关着卫鄢,但到底年岁不大,注意不到更多,姜宝给卫鄢指了指方向,示意他去把那破旧的窗户踹开然后逃离。

卫鄢情绪已经缓和下来,他掌心捧着铜镜,听完姜宝的话却没有动,仍旧背靠着大门。

姜宝不解:“怎么了?你不离开这儿吗?”

卫鄢摇头,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转而道:“整个皇宫的人都知道,太子是个仁善之人,他并不会因为宫人犯的一些错误就狠狠处罚他们,但太子其实亦奖罚分明,他是真心想待我们几个兄弟好,对我对卫榴都十分爱护,爱之深责之切,姜宝,你说要是太子知晓了我被卫榴关在这里几乎饿死,他会不会狠狠罚他?”

姜宝懂了,他是要留在这里,用他的凄惨向太子告状,卫榴有淑妃相护,平常哪怕混世魔王了些,淑妃求求情,元嘉帝骂上两句也就过去了,所以就是卫鄢去向元嘉帝也无济于事,他本就忽视这个儿子。

太子就不一样了,元嘉帝有时候管不住卫榴,就把他丢给太子管,真对上太子,就连淑妃也不敢在他面前闹,后妃冒犯到太子面前,元嘉帝是绝不允许的,所以卫榴在太子面前一贯老老实实,以太子的品性,卫榴这番对待卫鄢,他自然会狠狠罚他,可是真的要把自己留在这里饿上整整三天吗?

这苦肉计也太假戏真做了吧?

卫鄢唇边溢出一丝冷笑来:“那又如何,我对他一忍再忍,已经忍够了。”

他现在不能拿卫榴怎样,只能用这苦肉计靠太子了。

姜宝又担忧,可,就算太子会罚卫榴,元嘉帝会允许吗?毕竟卫鄢与常人的身份不同,他身上还背着天煞孤星的名称,而卫榴口口声声是为了太子不被他克煞到才如此,太子因为卫鄢罚了卫榴,是不是相当于打了元嘉帝的脸?

卫鄢沉默了片刻后,涩然道:“要是这样,我也认了。”

他眼帘低垂,掩住了眼中的黯然,鸦羽一般浓黑的睫毛轻颤,瓷白的小脸在昏黄的灯光下显得脆弱易碎,蜷在那里小小的一个,让人看着心疼。

“那,那这三天要不我陪着你吧?”她忍不住说,

“真的?”少年眼中突然迸发出光彩。

姜宝本来还有些犹豫,毕竟她的习惯是早睡,但听见少年欢喜的声音,她干干脆脆“嗯!”了声,不就是熬夜吗,她年轻,熬得起。

卫鄢激动地捧着铜镜,一时不知该如何,想着干脆将铜镜按在了胸口上。

毕竟在游戏中这个铜镜代表了她的身份,姜宝不禁有些脸热。

“咕噜……”的几声,突然打破了二人之前奇怪的气氛。

姜宝:“你肚子饿了?”

那道咕噜响她听得真真切切。

所谓半大小子吃垮老子,这几个月卫鄢发育迅速,现在不仅饭量变大,还饿得极快,他羞赧地捂住肚子:“是有点,不过我忍得住。”

姜宝翻了个白眼:“难道我还真的让你饿上三天?”

她在万能的商城里翻翻找找,考虑到卫鄢现在的双手的情况,给他翻找出来的一份特别补充体力的大馒头与银耳八宝粥。

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粥与馒头凭空就出现在他面前:“赶紧吃吧,填饱了肚子才好做苦肉计,放心,我这儿要多少有多少。”

卫鄢唇边浮现浅浅笑意,“镜宝,你真好。”

姜宝看着他的笑靥,一股满足感涌上心头,自家的崽崽终于被她养得开始像个正常人,已经学会笑了。

他用掌心捧起碗喝了粥,吃了馒头,吃饱喝足后二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渐渐夜深,卫鄢该去睡了,却还见他缩在门边,远远离着炕。

虽然炕也是清冷破旧的,但到底比这坐在地上好,别到时候三天没过去,卫鄢先受凉气感染风寒那就不好了,这个时候夜里还是有些凉的,她又从商城找出一张毯子给他披着,劝他去炕上睡,卫鄢却不动。

这回不像方才的那么淡然,他瞄着冷炕,眼里有畏怯之色,摇着头:“不,我就在这儿,我不觉着冷。”

“你在地上坐着待一晚真的可能会感冒的,说不定还会发烧,我这里没看见有治烧的药,你还是去那儿睡吧!”

卫鄢低头沉默,他无意识地捏紧了拳,用毯子紧紧裹住自己,指甲的伤口裂开,漫出丝丝血色。

“你,你是为什么不肯睡床呢?”

姜宝突然想到了什么,他之前在冷宫的时候也不睡床,情愿一直打着地铺,后来去文渊阁读书,又有太子暗中照顾,见风使舵的内侍不敢再克扣他,给他将冷宫装饰一新,送来了许多家具,还给他送了一张崭新的拔步床,但是卫鄢见了,直接让他们把床丢了出去,接着在睡地铺,内侍们都围做一团嘟囔九皇子只怕是在冷宫呆傻了,好好的床不睡非睡地上。

难道是对这床有什么阴影?她想到了刚刚他恐惧害怕的样子,难道他不是怕黑?而是怕床?

姜宝面色一白,瞬时想到了某不好的方面,一个生得俊秀白嫩的孩子独自待在冷宫里,听说古代有些太监会因为丧失性.能力而变态,她突然后悔问他了。

“镜宝……”

“没,没事,你可以不过回答。”

“镜宝。”被埋在心底许久的噩梦,终于有了可以倾诉的对象。

他低声道:“我自出生起,就与母妃被关在冷宫里,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母妃便疯了,她极其憎恨我。”准确的说,安婕妤既爱他,也憎恶他,在冷宫里被关了两年后,她就已经疯了。

不发疯的时候,她是个慈爱的母亲,日夜守在他身边,生怕他饿了冷了,困了哄他入睡,哭了哄他开心,教他走路教他说话,手把手的教他读书写字,安婕妤进宫之前也是个小有名气的才女,所以冷宫里才还会有那么一间小书房。

但当她发疯的时候,那就是卫鄢的噩梦。

幼时的卫鄢同样不是很喜欢笑,他性子孤僻,唯有在母妃与几个相熟的宫人面前才会展露笑意。

他的母妃疯的时候毫无征兆,上一刻她或许还在手把手的教他写字,温声软语,是世间每一个慈爱的母亲都带有的独特温柔,下一刻,她便忽然发疯,一把将卫鄢推倒在地,怒睁双目盯着他与她相似的脸,尖锐的指尖狠狠戳着他的脸凄声怒骂:“你怎么不笑!你怎么不会笑!我怎么生下了你这个天煞孤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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