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份合同是之前温秀找人草拟好,交给周芸的。
阮安一家如今负债累累,落魄至极,连上一辈留下来的祖宅都没能守住,售卖出去,勉强补了窟窿,但也还欠了一批欠款,如今温秀仅施以小利,让他们能有个住处,有个工作,不说大富大贵,至少这一生平淡渡过,相安无事。
若是他们再来纠缠阮灵,温秀自然也不会客气讲他们几人一纸诉状告上法庭。
她时间多的是。
对方能不能耗的起这个时间,都很难说了。
合同上甲乙两方签好字,双方各持一份算是凭据,温秀若想毫无缘由后期收回,他们自然也有理由找她麻烦。
温秀收拾好合同放入包中,阮灵拖着行李箱出来,朝她点了点头:“我收拾好了。”
温秀伸出手。
阮灵顺手把自己的手递过去。
仿佛毫无底线的信任着。
周芸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温秀带着阮灵转身,往门外去。
“灵灵!”
周芸失声道,“你真的不要妈妈了吗?”
阮灵顿住脚步,温秀以为她会转过头回去说些什么,但只见那一顿轻微到不足以让人察觉,随后毅然决然的跨过门槛,连一口水都没留下来喝。
周芸死死的盯着她娇小的身影,那一刹那眼神骤然变化,充满了复杂又似乎是后悔的情绪。
后悔之间到底存了几分真假,是真的为自己母女亲情这样走完而歉疚不已,还是因为没能抱住温秀这跟粗大腿而后悔,无从得知。
阮灵走出小区,温秀把她行李箱接过来,问:“刚刚你妈妈叫你,你为什么不回头看看她呢?”
阮灵奇异的看向她:“她都把我卖了,不顾我的想法,让我高三最重要的一年,让我去跟人相亲结婚,还说生儿育女这个大学不读也罢,我求着她爱我了?”
她目光闪闪,黑白分明的眼珠子,盯着面前的这个微微含笑着的女人,一副清冷强势的姿态,本该在商界里无往不利,却回回在她面前吃一肚子气。
完美得让人爱不释手。
她比她大了接近六岁。
阮灵心理年龄差不多跟她一样大,时常却猜不透她的想法。
以前或许还行,现在经过了时间的交杂,数年过去,她除了知道这个人爱自己,爱到何种程度,却值得商槯几分。
她想到了系统曾经跟她说的,她将自身光芒无限放大,掩盖住居于男主的优势光环。
不是一个简单的女人。
阮灵弯弯眉眼,勾着满不在乎的笑意,眼底氤氲荡漾着满天星河,若是在夜里,也许温秀还可以见到似乎带了几分热枕的温情。
“我为什么要在意她们的想法?”阮灵拉着她的手,慢慢踱步往前,顾忌着她手里拉了箱子,特意走得很慢很慢。
行李箱的滚轮在地面上发出呲哇呲哇的声音,阮灵丈量着自己两脚之间的距离,说:“我要在乎我在意的人的想法就够了,心只有两颗,一半给你,一半给我自己。”
“谁叫我喜欢你呢。”
温秀淡淡的笑了起来。
阮灵先她一步,拉着她,温秀看着她的头发长了,贴在肩胛骨处,裸露出来的洁白后脖颈,那上面还有啃咬出来的一点红痕。
温秀眼底深处闪过阴霾,很快又被藏好了。
她轻轻的呢喃了一句。
——小骗子。
*
回去没两天,阮灵有点受不住她天天这样搞,就算温秀轻柔又照顾着她的想法,爽的是她没错了,但日积月累下来,肾亏绝对是跑不了的。
正当她打算要不要趁机说去找朋友玩,温秀没过一会儿跟她说,她明天要去上班了。
阮灵暗地里呼气。
高中毕业的两个月,是最轻松最快乐的两个月,大学放学都没有这么快乐,不必要想挂科了怎么办,也不需要她想将来要不要考研以及兼职赚钱。
说起赚钱。
阮灵前段时间花了小金库里的一大笔,眼看着就要沉底了,她如今没什么收入,全靠温秀每个月给她的零花钱。
零花钱攒一年,也攒不出一只猫的养老钱。阮灵深觉自己如今咸鱼的很火可能很快就要打破,一时委婉的提了下,之前说的看手办的那件事。
温秀道:“等你上大学了再说。”
阮灵震惊的望着她:“你之前不是说这两天带我去吗?你怎么可以出尔反尔!”
温秀这几天,不知道什么兴趣来了,有事无事就拿着一块柔软质感非常不错的布料,像真正的小说里相夫教子,没事缝缝补补扎两针赚点钱补贴家用。
问她怎么知道的?
自然是上手摸的!
当时阮灵第一次见她把棒针拿出来,腿上摊着一小坨毛线在织,摸起来又滑又软,还带了点浅浅的软毛。
眼看着像灰太狼动画片里的懒洋洋的黄色小围巾那样,方块状的,晚上除了跟她上床,其他时间没事就在搞这个。
“这是什么?”阮灵忍不住好奇。
没想到温秀一堂堂公司的大总裁,居然跟个小女人似的,不仅洗手作羹汤,上得厅堂下得厨房,还有一手织毛衣的绝活。
“是打算等我明年生日送我穿上吗?”
温秀抬起眼皮,觑着她,“怎么会这么问?”
阮灵只觉得她眼神有点奇怪。
具体哪里奇怪,她就说不清楚了,当然,更多的可能是错觉。
“你不给我织,难道是在那里拈花惹草留了孩子吗?!”
阮灵胸有成竹,脸上就直白的写着‘看你怎么编’的意思,温秀放松了紧蹙的眉梢,朝着她浅浅笑了下。
“没错,是送你的。”
“至于是不是明年生日送你……”温秀漫不经心道,“得看你表现。”
“那你织的是什么款式的?”
阮灵苍蝇搓手,一副不想要但你既然要努力塞给我那我就却之不恭的表情。
她一屁股坐到温秀身边,沙发弹性还挺大,往上弹了弹。
温秀:“……”
“嘶——”
棒针不小心戳到了她的指尖,带起轻微的刺疼感,素白得左手指腹很快冒出来一滴鲜红色的血珠,阮灵自然而然的拉过她的手,含在口里一吸,莞尔道:“没了,不许说我!”
“快说快说,准备绣什么?”
温秀收回手,小心小心再小心了,还是在那一角的布料上,沾了点血色痕迹。
她凝神片刻,起身拿了一个钩针,另外找了根金色丝线,穿上去,在这块沾了血的布料上,寥寥几下,勾出了一个秀字,娟秀得秀。
阮灵拿过来欣赏半天。
她虽然不懂温秀这是什么绣法,但针脚细腻,刺绣带血,莫名的将那秀气的秀字,多了几分诡谲又悬疑的意味。
温秀见状,收了回来,起身放到卧室后,坐在沙发上。
现在两人就开始了手办的对话。
“手办不急。”温秀淡淡道,“我已经回绝了合作伙伴。”
阮灵沙发上盘着腿,歪着脑袋看她。
“秀秀,阿秀。”
她夸她,“你真能干。”
温秀似笑非笑,“我能不能干,你应该深有体会才是?”
阮灵厚脸皮,已经练就了一番任她怎么轻薄也不会脸红的技术了。
“是是是,你超能干。”
阮灵戳了戳她的胳膊,“你忘了一件事。”
温秀挑着眉稍,“嗯?”
阮灵郑重道:“你说你带你表妹来这边玩,结果暑假两个月快过完了,你都没带,你说话不算话!”
“不是你快要上班了吗?”
阮灵徐徐道:“到时候我一个人在家,除了撸猫rua狗,我也很寂寞得,嘤嘤嘤,你真的不考虑让何慧过来玩吗?”
“你想想啊,何慧下学期就要上高三了,高三以后就会很忙,不是她成绩也不错的吗,到时候约出来,那岂不是就更难了对吧?”
她眨巴眨巴,倾身在她嘴角亲了一下,“好不好嘛。”
女孩的撒娇似乎对每个对她拥有有好感的人,都不会怎么拒绝她的要求。
温秀微眯着眼凝视她。
她还记得,第一次被她亲妈坑了,给何慧善后见老师,带着阮灵一块去得,阮灵是如何在她背后跟人款款深情的说是上辈子的缘分,奈何桥共饮一杯孟婆汤。
油嘴滑舌,巧舌如簧。
但她提出的这个要求,确实让人无法拒绝。
她好几天没上班了,如今马上上班,阮灵一个人在家里,确实比较无聊。
所以她尽快有点不是很愉快,但看见阮灵脸上迸发出的开心,就答应了。
温秀垂着眼眸,盯着左手食指指腹上刚刚被戳到了的皮肤,早已完好如初。
皮肤本身的治愈力就很不错。
更何况是这么一小块地方。
阮灵就见她盯着自己的左手出了神,不知道在想什么,神情略显得几分冷淡的凉薄。
她说:“软软,别惹我生气。”
阮灵自信一笑道:“当然不会。”
*
何慧带着她的暑假作业来的。
前段时间一直在玩,这几天就在猛力追赶着,温秀去上班了,家里就剩下阮灵和何慧。
何慧这一年多,比以前更甚,小白花信手拈来,一点也不觉得不自然。
阮灵回来后,猫狗双全的日子又开始了,她抱着那只鼻孔朝天的橘猫,也不知道什么原因,人家的橘猫性子都是甜甜软软黏黏,她的猫就是恨不得跟她干架的情况。
另外一只异瞳就好很多。
两只二哈在楼上造作,楼下是一点听不见。
何慧在阮灵原来那一间卧室里,凳子和桌子,都还在,阮灵一看见这个,就想起前两天温秀扯着她,在上面问她一些错题本上的题。
高考都过去这么久了,她哪还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