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安墓园里人不多。
除了管理员,经理在场,两三个其他员工,平时很少每天都会有人来看望已经去世的亲,之前还有其他一两个被牵连石碑漆黑的墓,现在已经修缮好了,人也不需要再过来。
这个墓,买的时候偏了一点。
施工队正撬开石碑,搬来新碑放在边上,因为不好用机器操作,只能人力来抬着。
管理员听见温秀这么要求,自然也不会多说什么,主要这个墓当时并未填写其他家人的名字,后来过了好久,才出现温秀前来拜访。
棺木被一层层揭开,里面除了骨灰盒,几乎就没有其他东西,棺木好几年了,也没有虫子蛀过。
其中一个人小心拍了拍骨灰上面不存在的灰尘,谨慎的端着骨灰盒,放在温秀前面的地面上。
温秀站立了可能有几秒钟,似乎真的确定下来后,问:“我能打开吗?”
管理员犹豫了下:“这似乎不太好?”
温秀道:“你放心,我不会做其他什么的,就看一眼,我放下,让他们继续修缮。”
这并不是多么无理取闹的要求。
管理员同意了。
温秀蹲下身,轻轻的从兜里拿了一张雪白的手帕,擦了擦骨灰盒子,在端在手里,走到边上。
现下没有风。
温秀眸光平静,修长的指尖,揭开上面的盖子,只看了一眼,就盖着了。
“把这个放下去。”
温秀交给其他人,管理员见她脸色没有什么变化,急忙道:“没什么事吧?”
温秀淡淡道:“没事,以后我会在这家墓园,继续将时间延长,你平时,让人多修一修这上面的杂草。”
管理员擦了擦汗。
也不知道什么情况,他面对温秀时,总有一种压抑的敬畏感。
“好的,温总,请您放心。”
温秀在他边上,静静的看着修缮队伍,把棺木合上,将几块干净的石碑,重新用水泥等等砌好。
这中间的过程,可能延续了一个多小时。
管理员站着叫都有些软了,而温秀还很自然站在那,身姿挺拔,面容隽秀,神情看不出其他情绪来。
“温总您看,这边已经修好了。”
温秀看着他们把前面的灰尘给清理干净了,才拿着白色菊花安静的放在墓碑前。
两次来的感觉,心境大变。
一次是绝望难过到无以复加。
而这次来,复杂交加。
极力的愤怒过后,是彻底的冷静。
至少在管理员看来,她泰山崩于面而不改色。
温秀道:“这笔修缮资金,由我自己出,稍后我会让助理打到你们公司的账上。”
管理员道:“好的没问题,温总,那您现在是回家,还是在这边休息一下。”
“我回家。”
温秀径直朝着外走,步伐稳健,看不出一分一毫的波动。
高速公路上,一辆白色小车迅速行驶而过。
回到家里已经是下午点了。
家里冷冷清清,温秀拿着钥匙,开门后在玄关处换上了干净的新鞋。
上次穿着的拖鞋,不小心被阮灵给弄坏了一只,现在的,是她在网上随便买的。
偌大的房间内,空空荡荡。
布置温馨的小房间,缺了一个人,温秀洗了澡坐在床上,紧紧的抱住自己膝盖。
好半响,倏地传来一阵轻嘲的冷笑。
*
温秀在阮灵晚上下晚自习后,给她打了一次电话。
大学也不是那么自由。至少在阮灵的大学里,她每天安排的早上一二节有课的话,是需要上早自习的,而大家通常把这早自习拿来睡觉。
惰性使然,不过还是有些勤奋的同学,掏出专业书本在看。
晚上晚自习,就是在7:20上课,通常九点半会下课。
她给阮灵打电话过去的时候,阮灵正跟着蒋施在外面吃饭。
蒋施说打算给她画一幅画。
阮灵为了答谢他的好意,于是推了朋友的邀约,出门跟他一块撸串。
“你下班了吗?”
阮灵道,“有没有吃饭,饿不饿?”
那边温秀通过电话穿过来的声音略有些失真,听不出其他格外的情绪,异常平静,仿佛什么也没发生似的,笑了一下,说:“今天没上班,下午回来的。”
阮灵愣了下,拿着没碰过串串的手一排脑袋,“我就说,你今天不是去墓园那边吗,怎么样,被劈得厉不厉害?严重吗?”
“修缮的钱贵不贵?”
温秀慢条斯理的回答她:“漆黑一片,换了石碑,不是特别严重,不贵。”
阮灵没在她声音中听出丝毫的不对劲,只是有些遗憾的觉得,温秀要是开棺了,说不定好奇心一来,会打开骨灰盒看看呢,她都做好心理准备了,打算慢慢跟她透露一些东西,免得她得知这么玄幻,难以用现代思维理解的事情而感到震惊。
“那你有没有看见其他什么?”
阮灵顿了顿,犹犹豫豫,偏过头,小声说,“比如啊,那棵被劈焦黑的树,跟其他树差距大吗,是不是被砍了?”
阮灵尽量暗示一下。
温秀却笑着说:“那树被砍了,墓园管理员说,免得将来继续霍霍。”
阮灵“哦”了一下,“挺好的,大树就容易传电,你不知道啊,我以前看新闻,说晚上下雨,结果有些小孩子特调皮,知道可能会导电,然后想试试看是不是真的,充满了实践主义,结果后来直接被雷给劈死了。”
温秀轻叹道:“那真可惜。”
阮灵摸不着她的心思,只能顺着她的话,说:“是啊是啊,毕竟是一条命。”
温秀道:“你在外面吃饭,跟谁一起?”
阮灵:“一个朋友,你认识的。”
“嗯,对了。”温秀突然道,“我这边有个国外大学教授,好像她任职的学校,跟你们这个大学,有一点关系,好像是可以互换学生去学习一年,如果你有这个想法,你就早点回来,我们当面聊一聊。”
她平时就表现得比较关心注重阮灵的学业,于是阮灵并未多加思考,直接说:“不了吧,我成绩一般,感觉去不了,要真去了,跟走后门似的。”
“国外的那所大学,据说很不错的。”
温秀浅浅笑了起来,柔声道,“你才大学嘛,有机会是可以多出去见见,你不是过不了多久要四级考试吗,有没有想过考英八?”
阮灵:“?”
“这个对我难度比较大哎。”
她咬了一口串串,道:“好像工作是给人家当高级翻译还是怎么样?”
她以前研究生的时候考过一次,但是因为口语不太及格,被扣分了,恰好跟证书失之交臂。
温秀既然这样说了,她又有些犹豫不定。
拓展一下自己业务能力,好像也还好?
只是,她不知道自己能不能在这待这么久。
所以她的天平逐渐偏向了不去。
“你回来我俩再商量一下。”
温秀慢慢道,“不管你将来什么专业,我公司也有接洽这种跟国际友人商谈业务的项目,不会让你失业的。”
阮灵一直跟她说不想当米虫,想当一个职业女性,独立赚钱养活自己。
所以,温秀徐徐图之,并未一下把话直接说死。
阮灵想了想:“好吧,那这周我回来,跟你在商量商量。”
毕竟她以前工作也没几年就辞职了,眼界阅历自然不能跟温秀这样的人作对比。
温秀说:“那行,我周末清闲,应该在家。”
“你早点回来吧。”
阮灵重重的“嗯”了一下,认真道:“我一定不放你鸽子!我发誓!”
温秀叹道:“我知道了,你现在吃饭吧。”
“好滴。”
阮灵对着手机mua了下,说:“下周见。”
挂了电话后,才发觉一束目光,正灼灼的看着自己,抬眼,刚好蒋施也在看她。
四目相对。
在串串店里,突生出几分滑稽的感觉。
阮灵憋着笑,“不吃你的饭,看我干什么,我脸上难道贴了我是串串?”
“没有。”
蒋施斯文的咬了一口鸡翅,感慨道:“以前没跟你吃过饭,今天见你跟你女朋友,相处得这么融洽,你女朋友一定很爱你,你也爱她。”
阮灵挑着眉稍:“当然。”
她囫囵道:“我可喜欢她了。”
蒋施说:“一嘴狗粮,送给你自己吃吧,先不说她了,你那个自画像,打算什么时候搞?”
“约个时间,我准备一下工具,叫你一块取外面采风。”
阮灵还是第一次被人画自画像,心情挺好的,道:“看你的时间安排吧,我都行,你想画那种风格的?油画,还是素描,我觉得素描不能衬托我百分之一百的美丽,所以,还是油画吧,油画多精致多好看啊。”
“你会吗?”
“当然。”
蒋施对自己专业这一块还是信心满满的,他学画就学了十多年,很小就开始学,不然也不会凭着自己艺术生的身份,来国内首屈一指的大学上学。
“那很不错哦。”阮灵忙里偷闲给他竖了个大拇指,“争取早点成为艺术家,开画展,对了,大学在读能开画展吗?”
“好像可以的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