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员抵达之后, 两年一度的学院杯全国小提琴大赛,徐徐拉开帷幕。
开幕式上,首先上台致辞的是一位年事已高, 享誉全国的老音乐家, 傅正奇。傅老身材干瘦,白发苍苍, 人却显得很有精神,背着手站在台上笑眯眯地说,
“音乐的比赛和其它比赛不同。音乐本就不是拿来竞技, 而是用来沟通心灵之物。因此, 我希望每一位参加比赛的选手, 能在这一场比赛中找到属于自己的音乐理解,得到真正的收获。”
他从台上下来以后, 同座的评委席热情夸赞他,“傅老言中有深意,这些年轻人若是能听懂一星半点您的意思,必将不虚此行, 大有收获。”
傅老只是笑着摆摆手,开始翻看起了选手资料,“这次都有哪些娃娃来?有没有什么令人惊喜的好苗子啊。”
台上的主持人在宣读赛程和比赛规则, 安排八十多名选手分组登台亮相。
同座评委就为他介绍起这次的几位种子选手, “从各大院校递交的选拔视频来看,九大音乐学院保留了一贯的水平, 选手都很优秀。特别是帝音, 华音推上来的那几个。只是这些孩子, 大家或多或少都见过,心里有数。”
“不过榕音今年有些特别, 没有推老尚的千金。反倒推了一个新人,我看了视频,觉得她有点意思,”他点开自己手机里的报名视频,“傅老您也掌掌眼。”
“喔哦,榕音吗,我不久前才刚刚去过榕城呢。”老爷子戴起老花镜,凑过来看视频,“嗯,伴奏的这位是凌冬?”
“对啊,亏榕音的那些人想得出来,凌冬这样级别的演奏家,居然也被拉来给一个新人做伴奏。哈哈,辛亏学院杯比赛的伴奏是统一指定的钢琴老师和室内乐团队。才没让他们钻了空子。”
傅正奇看了一会,又把手机凑到耳边,专心侧耳聆听许久,神色渐渐变得认真,最终沉吟片刻说道,“希望在比赛的时候,能好好听几场她的演奏。”
比赛一共三场,分十天进行,想多听几场的意思,就是十分看好这个小姑娘,觉得她能拼进决赛圈了。
自己识人的眼光得到肯定,那位评委高兴了起来。
“这一届的学院杯真是盛大,不仅选手们的质量不错。评委席更是有您这样的泰山北斗坐镇,甚至还邀请到了姜临姜大师从国外拨冗前来。”
傅老听见他口中那位世界知名小提琴演奏家的名字,却并没有和他一样显出过度高兴,
“那位自从出了国之后,倒是很少听他回国的消息。既然说要来,人呢?比赛这都开幕了,他想要什么时候到?”
“姜临肯定会晚两天,毕竟他工作忙,邀约多,半决赛前能到就不错了。”
傅正奇突然若有所思,“被你这样一提,刚刚这位小姑娘,看上去倒是和他有点……”
同伴没听清楚,“什么?”
傅正奇摇摇头,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那个小姑娘只是一眼看去,眉眼间凑巧和那位定居国外的姜临有些像罢了。但这娃娃的琴声,骨子里就带着有股倔劲。和那个花里胡哨的家伙完全不同。”
***
来至全国各地的参赛者约八十余人,而第一场的预赛就将会迅速地淘汰掉一半人。只留下四十个名额去参加初赛。
预赛八十人,初赛四十人,到了决赛的时候,便只留下十位优中择优的精英角逐金牌。
预赛演奏的曲目指定和学校选拔赛的视频曲目相同。初赛则需准备一首时长和难度都不低的协奏曲。
例如半夏,预赛演奏《流浪者之歌》,初赛报名的是《柴可夫斯基D大调小提琴协奏曲》。
八十多位选手,济济一堂,按照抽签的序号分批上台演奏,光初赛就要比个两三天。
有些人一登上台去,观众席里便传来嗡嗡议论的声音。这些大多都是高手,在同龄人中已经打出了名号,为人所忌惮。
“看,是帝音的张琴韵,听说他导师希望他参加完学院杯,就开始准备参加梅纽因。”
“看,是魔都音乐附中的林玲啊,才十三岁就代表学校来了,了不得。”
半夏上台的时候,观众席上同样也响起了一点点轻微的议论声。
“看,就是那个人啊?赢了尚小月来着。”
“听说狂得很,说学院杯没她看得上眼的对手。”
“是谁啊,好像没人认识,她是从前都没参加过比赛吗?”
“好多年没见过这样类型的了,倒要看看她琴声配不配得上她的口气。”
和半夏起过冲突的那几位更是翻起了白眼,
“嘻嘻,之前那么大言不惭,如果预赛就淘汰了,那可没地缝给她钻。”
“抽了个这么前的号码,和钢伴老师都来不及合过几次吧?也是活该。”
半夏听不见台下纷纷攘攘的议论声。她穿着一身镶了碎钻的黑色小裙子,手中拿着阿狄丽娜款款走向舞台中心,心里感觉自己像是一个富有的女王。
女王裙摆如烟,缀着点点星辉,行走之间宛若身披漫天星辰,
“昨天看她穿得很随便,今天的这条裙子倒是很漂亮。”
“是啊,好漂亮的小裙子,不知道她在哪里买的。”
半夏提着裙摆,在舞台中心的灯光中站定。没有看台下,却朝着通往后台的那扇门看了一眼。
那本该关紧的门被留了一条缝隙,门后有一间供表演者休息的休息室。休息室里挂着半夏的大衣外套。
外套口袋中小莲早已爬了出来,躲在门后,透过门缝看着舞台中央的她。
他看着半夏抬起小提琴,伸手调了调音准,冲钢伴老师点了点头。感觉比自己上台还要紧张。
钢琴声响起的那一刻,小莲的眼睛睁大了。
他知道,站在那一束光中的女孩已经忘却了一切,完全陷入自己的音乐中。
距离学校的选拔赛并没有过去太长的时间,但小莲发觉,这一刻的舞台上半夏演绎这首曲子的技巧又有精进。她一直在不断前行,每一个舞台都诠释出新的感觉。
琴声如泣如诉,如起伏的水波,从舞台中心开始流淌,徐徐覆盖了台下的观众席。闻者心头微微一颤,感受到一阵寒凉。
冰冻寒冷的暴风雪平地卷起,悲凉绝望的流浪者至雪中而来,无处归依的流浪之心在绝望中悲泣。
极至演奏到全曲高|潮,年轻的演奏者开始骤然加入大量的炫技技巧,诠释着情感绚烂的终章。
飞跃的连顿弓,密集的左手拨弦,利落的人工泛音。她游刃有余,她震撼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