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宴会开始到现在,我一边夹菜一边暗叹。
我本打算疯闹洞房,结果娘不给我闹。我本打算趁此机会好好玩乐,却被爹逮到皇帝身边寸步难行。我本是要大口喝酒大口吃肉,可皇帝和我一起吃,我只能假装自己仪表万千。
可恶,跟我想的一点都不一样,出了宫还要陪皇帝,这场喜宴一点意思也没有!
我听着隔壁宴客厅闹哄哄,气氛多好,再瞅瞅我们这小偏厅,静得连碰瓷碰碟声音都那么响。
我恨恨地嚼着肉,耳边听见海公公对皇帝说:“皇上,什么时辰回宫?”
佑嘉皇帝沉吟一声:“吃完就走。”
吃完就走?我暗惊,低头一看,桌上的食物所剩不多,根本已经快吃完了好吗?!我当下一拍桌:“来人,上酒!”
“……”佑嘉皇帝问:“皇后不是已经戒酒了?”
我轻咳一声:“此等大喜日子,怎能无美酒加杯?不若皇上与臣妾小酌两杯吧?”
他没反对:“……也好。”
于是,酒过三杯,我借故内急,尿遁去也。
时间不多,皇帝若说要回宫,那就是一锤定音不得更改,更何况天色已黑,又没有让他在宫外留宿的道理。我若不趁空溜出去,待这一顿饭吃完,怕是想跑也跑不掉了。
我记得二哥和大哥应该正在宴客厅招待来宾,其实从小偏厅可以直接过去,奈何我用的借口没道理往宴客厅跑,更何况那里人太多,一不小心被有心人看见或被我爹逮着,那可就麻烦了。
我几乎是绕了一个大圈才转到宴客厅,随手抓了一个端菜的婢女想让她帮我叫二哥出来,孰料她却告诉我自大哥出来之后,二哥自己却不知躲哪偷懒去了。
我无奈,只得又往府里找人。今天一整天的时间几乎是耗在找二哥的份上,偏偏至今我还没正经跟他说上一句话。
这种时候,二哥还会去哪?我莫名有种预感,他不会听了大哥的话,傻哼哼地跑去找我了吧?
千万别啊,这样一来根本没法单独说上话的。
我抹了把汗,时间不等人,若离开太久一直没回去,万一被佑嘉皇帝惦记上,跑去茅厕找我怎么办?我在底下正犯愁,这时屋瓦上一个大嗓门冲我直嚷嚷,我甫一抬头,发现瓦顶坐着两个白胡子白头发的老人。
我惊道:“师父!”
两人一边摸胡子一边哈哈大笑,我眼尖发现中间还摆着个棋盘,敢情这种时候他们还如此好兴致在屋顶斗棋?我哭笑不得:“你们家的孙女今日出嫁,你们不到堂上喝喜酒,倒是躲在这儿下棋了?”
这两名老者一个姓白一个姓关,恰是白丁香的亲爷爷和亲外公。只不过两人属于斗气冤家,明明一辈子都在撒气,谁也不让谁,偏偏临老了却是唯一能够做伴喝茶下棋的人。
其中虎目精烁的瘦削老人姓关,听闻曾是鼎鼎大名的江湖前辈,许多年前退隐了,谁能想到竟他躲在大祁京内的佟府之中,做了好几年的食客。我估摸他吃了太多年佟府的白食不好意思,遂才将我大哥二哥收入门下教武。我属于他半个徒弟,小时候是一起练着玩儿的,哥哥们的小师妹是白丁香,也就是关师父他外孙女。
另外一个慈眉善目胡子老长的老人姓白,是我正儿八经拜来的师父,正是秋弥时朱妃在众人前提及当今世上赫赫有名的洞箫名家白长生。
看姓就知道,他是白丁香她爷爷,我能拜他门下习箫,还得多亏当年关师父带着白丁香在我家蹭饭,把白师父给引了过来。白丁香是个实打实的音痴,白师父恨不成钢之时意外发现我这根好苗子,于是跟我爹说了声,顺顺粹粹地把我给收了。
“徒儿,几年不见啦,让为师好好看看你。”白师父率先落到地面,一边点头一边拍肩,“以前就才那么点大,如今也出落得越□□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