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朝一如既往的死气沉沉,大臣们的折子也不多,反正这位陛下素来不勤勉,折子递与不递没什么区别。
覃牧秋斟酌良久,正襟危坐,开口道:“关于朝廷和宁安王的战事,诸位没有什么要奏的么?”
朝臣显然有些意外,开始纷纷议论。赵清明目光复杂的打量着覃牧秋,猜不透对方为何如此关心与宁安王的战事。
“陛下,战事拖延,宁安王一路南下,所过州府草木皆兵,百姓于心难安。纵然常宁军军纪严明,不会侵扰百姓,可家国大乱,何以为生?况且,大战耗费军资颇甚……”说话的是一等候赵朔,赵清明的父亲。
“说结论。”覃牧秋不耐烦的打断赵朔的长篇大论。
“请陛下派臣前去劝降宁安王。”赵朔道。
覃牧秋心中觉得好笑,明明是和谈,非要说劝降,想来李逾素来是个小心眼的,大臣们都怕触怒了他的颜面。
不过,记忆中前去劝降的并非赵朔,而是另一位与赵朔平级的文臣。覃牧秋在朝臣中搜索了片刻,锁定了一名小个子的瘦老头,开口道:“王兴,你去吧,朕记得你比赵侯爷会说话。”
覃牧秋此言一出,在场所有人都憋住了笑,赵朔抽了抽嘴角,没有反驳。这王兴是出了名的迂腐、顽固,说起话来跟夫子讲经一般,令人昏昏欲睡。
不过,此时无论派谁去,效果都是一样的。李谨已经开始造反,不可能半途而废,若想战事停止,除非李逾投降。可是,李逾投降,李谨也未必肯信,直接带着常宁军打进中都,和李逾投降将人迎进中都,对于李谨来说,没什么两样。
至少前者,更痛快一些。
可是赵朔还是提出了和谈的建议,虽然他知道结果不会有什么改变。可是,和谈或许能阻止常宁军的速度,无论如何大家都希望安安生生过完年再迎接新君入朝。
李谨素来杀伐果决,谁知道李逾的旧臣会面临什么结果?抄家、发配、砍头,当然也有可能一切如旧。但无论如何,很多人依然做了最坏的打算,所以他们希望能安稳的再过一个年。
王兴接下了这个差事,他虽迂腐,可也不傻。皇帝将差事派给他,本也没指望什么,说不定就是想派自己去给李谨找点不痛快而已。
下了朝,赵清明自觉地跟在覃牧秋后头。他早晨没有去接覃牧秋上朝,因为他还没想好计策,或者说他没拿定主意要不要帮覃牧秋。可是早朝过后,他突然觉得这位皇帝当真与从前不一样了。
说不定这位潜伏到和谈的队伍中,是有什么计策。好在,无论如何,只要自己跟在对方身边,必然能保证对方耍不出什么花样。既然如此,死马当成活马医,总不会有比中都被攻陷更坏的情形。
进了凝和殿,覃牧秋开门见山问道:“赵将军说说你的计划吧。”
“王兴老眼昏花,乔装打扮一番,混进同行的队伍并非难事。同行的护卫,臣可以去安排,到时候确保都是自己人,必然不会露出马脚。”赵清明道。
“嗯,那宫里这边呢?”覃牧秋捏了一块红豆酥,边吃边问。
赵清明盯着桌上的红豆酥,有些出神。李逾从来不吃点心,这是众所周知的事,即使赵清明终年不近身伺候都晓得此事。
“你要吃?”覃牧秋见对方看着红豆酥发呆,捏起一块作势欲扔给对方。赵清明下意识的伸手去接,却接了个空。覃牧秋把手里的红豆酥塞进嘴里,笑嘻嘻的道:“你说完了再给你吃。”
荣安立在一旁挑了挑眉,道:“我去给陛下倒杯热茶。”
“给他倒茶,朕不喝。”覃牧秋随口道。
待荣安离开,赵清明才回过神来,道:“陛下若是乔装打扮,王兴自然认不出。可是,若见了宁安王,恐怕避不过对方的眼睛,只消一个照面,对方便能认出来陛下。”
“我怎么没想到呢。”覃牧秋放下手中吃了一半的红豆酥,眉头微拧。李谨与先帝亲厚,与李逾这位侄子也是亲密的很。印象中,在李逾即位之前,李谨每年都会来中都住好些时日,据说还时常宿在李逾的寝宫。
三年前,不知为何,叔侄俩突然生了芥蒂,自那以后,李谨便再也没回过中都。但纵使三年不见,李谨必然也是能轻易认出李逾的,这一点覃牧秋毫不怀疑。
“那有什么法子?”覃牧秋问。
赵清明道:“无云擅长易容之术,可让他为陛下易容。”
“无云是谁?”覃牧秋问道。
赵清明看了覃牧秋一眼,面色微微有些惊讶,却并没有太过震惊。这时恰好荣安回来了,给了覃牧秋一碗加了冰糖的雪梨汤,又将手里的茶给了赵清明。
“坐吧。”覃牧秋若无其事的道,这回赵清明没有推脱,从容的坐下了。
荣安走到覃牧秋身边立着,道:“陛下或许是忘了,无云便是三年前出家到万里寺的裴庆,陛下登基前他一直是东宫的门客。”
覃牧秋装作恍然大悟的点了点头,拿眼偷偷瞥了下赵清明,见对方在专心喝茶,不由挑了挑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