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秋,山上的夜晚已经很冷了。
覃牧秋早早的便裹了被子窝在床上。实际上,做了留在寺里过夜的决定后,没过两个时辰他便开始后悔了。他因出宫的时辰尚早,并没有用晚饭,而寺院里一日只有早午两斋,所以天一黑透,他便饿的有些受不住了。
无云依着寺里的规矩早早的便歇下了,赵清明住在覃牧秋的隔壁,屋里也没点灯,不知是否睡下了。
“赵清明……”覃牧秋捏着嗓子叫了一声,半晌后没有听到动静。
“赵将军……”覃牧秋将声音提高了一些,半晌后还是没有听到动静。
“赵美人……”
“何事?”
“……”
覃牧秋趿着鞋子走过去打开门,见赵清明正抱着胳膊倚在廊柱上看着自己所在的方向,因为背着月光,看不清对方的表情。
“我还以为你回去睡了?”覃牧秋道。
“守一会儿。”赵清明轻描淡写道。
覃牧秋心道这人对李逾倒是忠心耿耿,不过他不知道赵清明早已断定李逾被“掉了包”或者“莫名其妙成了另一个人”。赵清明之所以守在这里,一来确实也是履行自己的职责,二来他有些失眠,三来说不上为什么。
“咱们回宫吧。”覃牧秋小声道。
“宫门都关了,除非有紧急要务,否则以我的身份此时入宫不妥。”赵清明道。
“可朕是皇帝,谁敢不让朕进去?”覃牧秋道。
赵清明看着对方半晌没有说话。
覃牧秋想起自己出宫时是隐瞒了身份的,终于叹了口气,道:“你去无云那里,将下午吃剩的那几块红豆酥偷来,朕饿的不行了,快驾崩了。”
“……”
“快去呀,愣着做什么?”
赵清明只得转身去了。
一炷香的功夫之后,覃牧秋坐在床上摸了摸肚子,依旧饿的慌。他叹了口气,又爬下床趿拉着鞋子走到门口,打开门见赵清明依旧用老姿势倚在廊柱上。
赵清明见他开门,如临大敌般慌忙开口道:“都拿来了,一块也没剩。”
覃牧秋略有些尴尬道:“不找吃的,你进来。”说罢自顾自跑回了床上,门却没关。赵清明犹豫了片刻,走了进去。
“把门关上,冷。”覃牧秋说“你别戳在那儿了,明日一早宫门一开咱们就回去,别误了早膳的时辰。”
赵清明一愣,不知道该说什么。
覃牧秋叹了口气道:“真被你说中了,今晚就当朕临幸你了,过来睡到朕旁边吧。”
赵清明又是一愣,更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大家都是爷们儿,别端着了。”覃牧秋白了对方一眼道:“这寺里头被子太薄,冷的人睡不着,你就当是帮朕暖暖被窝吧。”
赵清明立在原地,不像在犹豫,倒像在想理由推脱,终于他开口道:“隔壁还有一床被子,我这便取过来……”
“赵清明,你眼里还有朕么?朕说了让你躺上来,这是命令。”
“……”
覃牧秋坐起身,看着赵清明。半晌后,赵清明双膝跪地。本朝的规矩,武将除非负罪,否则只需单膝跪地即可。
覃牧秋倒没觉得恼怒,只是面无表情,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他道:“你回去睡吧,无需在门口守着。”赵清明应是,然后不卑不亢的起身离开了房间。
经这么一折腾,两人各自躺在床上,都有些睡不着。覃牧秋看着地上照进来的月光,不由有些后悔,不该同对方开这样的玩笑。他心里认定,只要能让另一个自己在沽州之战中保住性命,一切便会恢复如常。
到时候,李逾这具身体,不知会如何,或许就此死去,或许李逾的魂魄会回来。若是后者,那赵清明要如何面对?
今日覃牧秋之所以会开这样的玩笑,是因为想起了多年前赵清明的一个“承诺”。覃牧秋有些恶作剧的想试探赵清明是否记得此事,因此才有了“同床”的要求,没想到对方竟真的拒绝了。
当然,也有可能对方是顾忌君臣之礼,所以才会拒绝,覃牧秋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