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回了凝和殿,便见到了黑着眼圈显然没怎么睡着的荣安。覃牧秋心情还不错,嘿嘿笑着,敲了敲荣安的脑袋,便命他着旁人来伺候,让他躲空去休息一会。
荣安谢了恩,走了几步又回来,道:“奴才还是等下了早朝再去吧,旁人伺候,奴才可放心不得。”
“那么忠心做什么?朕又不会赏你银子。”覃牧秋嘴上虽这么说,面上却很高兴。
荣安着人打了水,亲自伺候着覃牧秋洗漱。赵清明在一旁看着这主仆二人,不时便有些走神。他心想,或许荣安也知道李逾已经“换人了”,但是荣安似乎很乐意伺候这位“新李逾”。
日子一晃而过,很快便到了出发的时日。
出发前的诸事都由赵清明安排。他与覃牧秋经无云之手,均易容成普通护卫的模样,编进了护卫队伍。护卫的首领与赵清明相熟,知道赵清明的身份,也知赵清明带了一人,却不知那人是当今皇帝。
赵端午代替赵清明每日接“李逾”上下朝,并且终日守在凝和殿。荣安则认认真真的服侍着由无云易容而成的李逾。“李逾”每日照样上朝,晒太阳,与“赵清明”下棋,甚至还批奏折。
诸事井然有序,唯有一件事超出了赵清明的预料。
出发的第三日,当晚众人宿在沿途的驿站中。护卫四人一间房,赵清明因着身份特殊,与覃牧秋被安排在了两人房中。覃牧秋当夜连晚饭都没吃,便推说身体不适,提前回了房。
赵清明端了吃食回房之时,覃牧秋已沉沉睡去。三日的马上奔波,对于这些武人出身的护卫自是没什么紧要,王兴与同行的几个文人分坐在两辆马车之中,自然也还好。
可是覃牧秋高估了李逾的这幅身体,仅仅过了三日,他便已疲惫不堪。白日里险些从马上跌下来,幸亏赵清明眼疾手快,否则当真是要出丑了。
“先起来吃点东西。”赵清明叫醒覃牧秋,又道:“明日一早又要赶路,好在咱们不用继续往北去,只在沽州等候便可。不过饶是如此,此处到沽州也至少还有近六日的路程,你若撑不下去,咱们便不走了。”
覃牧秋皱着眉头起身,心里盘算了一番,常宁军大概会在半月之后到达沽州,他记得李谨到沽州后不久便见了王兴的面,当然没什么结果,不久后常宁军便进攻了沽州城。
“不行,就算是累死,你也要将我的尸首带到沽州。”覃牧秋道。
“陛下……”
“当心你的称呼。”覃牧秋提醒道。两人出发前便有约定,一路上无需顾忌彼此的身份,人前人后都你我相称,免得露出破绽。
赵清明心知劝不了对方,便也不再浪费口舌。覃牧秋勉强吃了些东西,便又要往床上爬,赵清明犹豫了半晌,开口道:“你平日里缺乏锻炼,才会如此,我……我来帮你推拿一下,明日或许会好过一些。”说罢立在原地,等着覃牧秋的回答。
覃牧秋沉默了片刻,没有做声。
“是我唐突了。”赵清明道。
不料此时覃牧秋却道了句:“有劳了。”
赵清明自幼习武,一些舒缓劳累的方法多少还是有所掌握的,只是他自幼不待见自己的弟弟,也只有覃牧秋才领略过他的手法。自覃牧秋离开中都后,赵清明便再也没做过此事。
“右边……再往右……对就是那里。”
“……”
“哎唷……轻点。”
“……”
“……”
赵清明看着熟睡的覃牧秋,心里突然涌起一股说不清楚的感觉。这幅身体的主人,曾经对他疏远防备,如今却对他信任有加,丝毫的防范之心都没有。怎么会有人坐上了那把龙椅,还能这般的无所顾忌,我行我素呢?
他替对方拉过被子盖上,熄了烛火,自己则走到另一张床上脱了衣服躺下。曾经还以为那人走了,此生便要入行尸走肉一般度过,不曾想这段时日,竟也活出了些活人的样子。
只是他不知道,近在咫尺呼吸可闻这人,便是曾经几乎带走了自己魂魄的那人。
第二日覃牧秋起身,果然身体畅快了许多。于是此后的数日,覃牧秋便夜夜让赵清明给他推拿,赵清明面上看不出情绪,倒也没有推辞,算得上尽心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