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将他打晕,或者给他下药。”覃牧秋道。
“沽州城若攻下来,绝非一日之功,若是用这种法子,恐怕待城池攻破之时,覃将军要被饿死了。”沿济道。
“不会的,你只要让他睡够一日便可,往后便无所谓了。”覃牧秋道。他记得当日未及天黑李谨便回营了,虽受了伤,但性命无碍。想必只要“自己”白日里不出战,便可躲过一劫,至于往后如何,那便不是他能决定的了。
“当真好计谋。”沿济带了两分笑意,起身道:“贫道自当尽力而为,若覃将军躲过此劫,想必他定然会记得你这个天大的人情。”
“我可不稀罕他的人情。”覃牧秋心道,到时候这李逾的身体说不定会变成死尸。
沿济闻言不欲再逗留,便告辞了。覃牧秋得到了沿济的允诺,他心知对方是个君子,应人之事,从不食言,心里的石头便落了地。
雪渐渐停了,沿济在营帐外袖着手看着白茫茫的大营,心里一时有些迷茫。他想起李谨的不安,此刻突然明白了对方的心情。
因有那封密信在前,李谨已有些草木皆兵,如今此人一番言语,更加扰乱了对方的心神。沿济此时的心情和李谨有些像,若是做些什么,怕弄巧成拙反而害了覃牧秋,可若什么都不做,又怕那人一语成谶。
何去何从?
沿济望着茫茫的雪夜,突然想起了一个人。那人与他师出同门,两人自小一起长大,可性子却是天壤之别。沿济固执呆板,不懂得变通,那人却心似流水,随遇而安。
为了完成师命,他七年前千里迢迢投奔宁安王府,纵使对方举兵谋反,他都未生退意,而他那位师弟,由着自己的性子违了师命,撂下挑子便不管不顾了。
此事若是让师弟遇到,他会如何?漆黑的夜空一点光亮斜斜的划过,有星陨落,这是天意。
天意难违,岂是人力可以抗拒的?若非二十多年前,他那自命不凡的师父,想要逆天而行,也不会生出今日的乱局。
若不知对错之时,什么都不做才是最好的选择。
十一月二十,大雪。
李谨率领常宁军主力,出战攻打沽州城北防,副将于允随行,副将覃牧秋及红枫营留守。
沿济一早亲自目送大军离开,然后便进了覃牧秋将军的营帐。
“哟,沿济大师,又是王爷让你来的?”覃牧秋斜躺在榻上,似笑非笑的看着沿济。
“覃将军倒是沉得住气,王爷叫你留守,你便连被窝都不愿出了。”沿济道。
覃牧秋不以为然的道:“若是需要出战,红枫营一炷香便可出发,若是有敌来袭,半柱香便能集结完毕,我出不出被窝有什么打紧,你当我是吃素的?”
沿济打量着这位年轻气盛的将军,心中百般滋味略过。此人生的俊美,面上实在看不出武人之气,可偏偏这些年随宁安王南征北战,硬生生磨砺出了一副能率领千军万马的骨头。
可惜,能打是能打,却不是个愿意花心思筹谋的主儿,所以是个万里挑一的将军,却担不起一军主帅。沿济心道,都是那位王爷惯得,若是有人能仰仗依靠,自然便有不爱动脑子的懒病。
若将此人独独的扔出去,或许也能担起些什么,只是宁安王万万是不会将这人独自撇出去的。所以,此人便只能依附常宁军,做一个不操心的闲散将军了。
覃牧秋被他看得发毛,翻了个身仰躺着,道:“愿意待着便待着,本将军要睡个回笼觉。”说罢竟真的睡过去不再理会对方。
沿济不以为意,径自走到书案前,见上头摆着一副没有画完的墨梅,那画笔法纯熟,画风清逸,倒不失为上品。他想起宁安王府里,李谨的书房里便挂了一副墨梅,似乎是覃牧秋的手笔,不由失笑。谁能想到威名赫赫的红枫营主将,私下里竟也有舞文弄墨的喜好。
沿济取了笔,沾了墨,在空白的地方写道:雪随深冬至,梅逐浓雪开。正待写下一句的时候,却闻覃牧秋突然开口道:“别乱写,这幅是要留给王爷题字的。”
沿济闻言便搁下了笔,又端详了那画中的梅花良久。
大半日已过,覃牧秋在睡梦中突然惊醒,他出了营帐望了望天色,然后远远看着一人满身是血自马上摔了下来。那人倒是硬气,没过片刻便自行爬了起来,然后急匆匆的向着一个方向奔去。
覃牧秋顺着那人奔过去的方向看,突然意识到,那人是向着“自己”的营帐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