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吟诗,她颂词,她比我记得的东西更多;我爱高谈阔论,她毫不逊色,争诗论文从不想让,甚至将我比得黯然失色。和她在一起时,我总有一种自惭形秽的感觉。
和别人在一起,我听到的一直是不住的赞扬和吹捧。和她在一起,大多数时候我得到的却是无情的批判。别人看我,眼里多是羡慕嫉妒,她看我,眼里有的却是戏谑的笑意。这样的差别,让我接受不了。
日久天长,我心中的不满渐增。私心里,我想给她一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在这个世界,女子还是要以男子为天的。
但是,没有了她,我才发觉,我到底失去了什么。
没有她的及时的批评指正,我在各个方面的表现一直停滞不前。我作诗,五小姐会在一旁大声赞好,问她好在哪里,她却支支吾吾却说不出来。我喝酒,五小姐会在一旁曲艺承欢,却不会和我一起大口的喝,大声的说话,喝道兴致高昂处,吼上一吼,把心中的愤懑不快全部发泄出来。
五小姐是典型的大家闺秀,容貌美丽,端庄贤淑。她的教养很好,虽然有一点娇气,但是千金小姐,娇宠惯了的难免如此。镜子曾经这样评价她:就是那种跟她怎么吵也吵不起来的人,日子久了无趣。这样的女子,天下处处皆有,没有任何奇特之处。
我对她,说不上什么感情。以前在司徒府碰到,也仅限于一个礼貌性的问候。我以为,她对我也是如此。嫁给我,也是因为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直到婚后半年,她大哭着对我吼叫了很久,我才知道,原来,她一直是爱着我的。
可是,我却不爱她。真的不爱,因为我全部的爱都已经给了镜子。虽然她已经不在我身边,虽然离开她以后我才意识到我对她的爱有多强烈,正如她对我的爱一样。
到司徒府提亲后几天,到处疯传司徒府六小姐疯了,为情而疯。听到这个消息,我当场就后悔了,一定要去看看她。可父亲不准,他把我关在房间里,婚礼前不准我出门,还派几个家丁门前门后窗户底下看住我,以防我逃跑。
他还不惜把娘叫过来劝我。娘是一个水做的女人,从进门到出去,一直哭一直哭就没停过,手帕都换了不下十条。她“苦口婆心”的劝了我很久,说了很多,主要意思就是叫我听父亲的话,乖乖和五小姐成亲,不要违背父亲的意愿,否则,她在那个家里也不好过。
记得当时我激动过度,冲她大吼道:“你是我娘啊!难道你只关心自己在府里的地位,就不关心自己亲生儿子的终生幸福吗?”
娘楞了一下,定定道:“你已经毁了一个姑娘。难道,你还想悔婚,再毁掉一个姑娘的名节吗?”
这下换我愣住了。娘也长长的叹口气,临走前叫我好好考虑一下。
我静下来想了好久,知道她是不会原谅我了。经过这件事,她不会再相信我对她的感情。她说过,她要的爱,要纯粹,不含任何杂质。我对她的爱,还没到那个地步,至少经不起权势的考验。
婚礼那天,我骑着高头大马前去迎亲。面带微笑,就像高中探花之后在北城骑马游街一样,我不住的对路边看热闹的人挥手示意。不时有什么“天之骄子”“两情相悦”“天作之合”之类的话传到我的耳朵里。听了我笑得更加开心,心里却是愈加苦涩。
我哪是什么天之骄子?我跟五小姐讲话不超过十句,哪来的什么两情相悦?我要去娶的人,不是我想娶的人啊!
把新娘迎到司徒府门口,我看到司徒府的管家匆匆走来,在司徒南瑞耳边说了句什么,司徒南瑞面上的乌云一扫而光,还有掩不住的喜色。把新娘送上花轿,他就转身进去了。隐隐的,我想跟过去看看。我总觉得那事也会和我有很大的关系。但玄月拉住了我,我不情不愿上马回去了。后来,听说,就在那天,司徒府病了一个月的六小姐醒了。
三天后陪五小姐回门,我有些想去又不太想去。我想见他又怕见她,想看看她过得好不好,却又不敢面对她。但是,丈夫陪新婚妻子回娘家,这是我一定要做的,否则就是对岳父的不敬。
在司徒府,我没想到过真的会见到她。她瘦了好多,看起来好憔悴,脸色惨白,浑身软绵绵的仿佛马上就要倒下去,声音也是,一点力度没有。她病得有这么重吗?我也想象过她生病的样子,但从不敢想得太过,唯恐她被我的乌鸦思想想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