难得的园林布局让她欣赏一番,冬青石榴在景墙依附点缀,庭院四角梅花落雪烦扰,偏偏周遭池塘的枯枝倒是别具一格,想来是要到明年开春才会冒头的主。
先前按着她的吩咐,萧雪燃在府里闲逛,和她交待一番,这王府的大致布局她也心有成算,如今一路弯弯绕绕,也算是来到了西棠厢的书房,布局格调恰好与北棠厢对称相反。
行至梨花回廊时,恰好遇上正跳起玩着廊檐木牌的李成风。
他原以为周遭无人还丢着糖用嘴来接,不料在拐角处遇上了林长缨,吓得肃然而立,收拾着慌乱,问候道:“夫......夫人,您怎么在这......”
说罢,注意到她手上托盘的砂锅,这不是殿下的药膳嘛!
林长缨将刚才他的玩闹尽收眼底,可也没戳穿,到底还是小孩心性。
“没什么,王婶刚刚给我送来了早膳,她也要给殿下送药膳,正好我有事要找他,就拜托王婶交由我来送了。”
“啊......”李成风一愣,忽然觉着嘴里的糖都不甜了。
能有什么事,不会是察觉出什么端倪来了吧......
林长缨并未看出他的异样,让他去忙便自行而去。
李成风转身,话到嘴边想要阻止可也不知该说什么,只能跟上前去看看。
不过几步路的时间,林长缨就到了书房门扉前,犹豫了一下,但还是轻敲了下门。
少顷,里头传来一声清越:“进。”
林长缨推门而入,映入眼帘的是陈列整齐的书房布局,熟悉的安神香薰沁入心脾,多了几分困倦安宁的意味。
抬眸望去,沈清辞端坐在案牍之后,身着碧澜莲纹常服,松似青竹,似在全神贯注地地书画着什么,日光倾泻下,透着窗扉跳入,拂过他的眉眼,似是初融。
他并未抬头看进来的是何人,还以为一如往常,淡声问道:“王婶,今日怎么......”
还未说完的话突然堵在喉咙,抬眸正好看到站在门扉旁的林长缨,顿时一怔,稍显迟疑。
林长缨端着托盘走到中央圆桌放下,淡声道:“是我!我让王婶交予我来送的。”
沈清辞讷讷地看着走过来的她,回神过来皆是不露声色将刚刚所作藏于在旁的一堆书册中,看上去动作自然轻缓,并无异处。
奈何他的目光落到林长缨送到圆桌的药膳,眼尾一颤,眼底慌乱微现,只此一瞬,随即平复淡声道:“那就有劳夫人了。”
林长缨扬了扬手,在博古架边上逡巡着。
“没什么,昨日你让我管教的那些侍女小厮今早都在我那听训完了,估计以后不会再生事了,只是最近干活可能有点不利索。”
沈清辞早知其中缘由,也没有多说什么,走到圆桌旁,余光瞧着她的一举一动。
林长缨打量着四周,才发现虽然这书房陈设布局看似简单,但其实别有洞天,内藏玄机,书桌是上好的梨花木加以花纹雕刻,金粉点缀,雍容华贵不失大气,案桌上的则是镂空白玉雕花笔洗,金轩琥珀纹路竹纸,紫檀狼毫笔,徽州金香墨,端的是每一样都价值连城,小巧精致,品味高雅。
林长缨在乌木博古架边上转悠着,目光汇集皆是晦涩难懂的古籍旧文,甚至有些还是名家亲笔的残留笔墨,经历过千帆过尽的沧桑,只余历史沉积的苍白瑰丽,散发着的旧时的书香,倒是心生宁静多了。
这落在她的眼里,心中多少有些起疑,沈清辞并不受宠,就算是璟帝按照惯例赐予府邸和田地,也不至于有如此多金贵的什物,而且看他的样子,可见于他而言不过稀松平常,维持多年。
看来这安王殿下还真是藏财不露富......
沈清辞在圆桌旁吃着这药膳,明明王婶手艺好,做的粥不会有难以下咽的药味,但偏偏如今他食不知味,面色平静下皆是波涛汹涌的暗流涌入,目光逡巡落在林长缨身上,生怕她看到什么。
林长缨一早察觉他投射而来的目光,便转身道:“殿下无需担心,虽然我是个行军打仗的粗人,但也看得出来这每一样什物都价值连城,自然不会乱碰。”
说着,从腰间取出钱袋放到他面前的圆桌,说道:“这是昨日的钱两,殿下还是收下吧!我不愿欠别人东西。”
别人......
平淡的一句话语落在他的耳畔倒是品出了别的滋味,眸光稍显暗淡。
但依旧面不改色地收下,只余不露声色的调侃。
“看来我们夫人还是个陶朱公啊!出手阔绰......”
“好说好说,在下不才,只知行军打仗,别的都不会,上天怜我,让我捡了几回军功,再加上平南世代留下来的,也够我这个不肖子孙花的了。”
林长缨说着不以为意,摆了摆手,又走到南轩博古架上转悠,勾起她的几分好奇心。
这不过再平常不过的一句自我揶揄让沈清辞听着却始终有那么几分不对劲,思及此,他攥紧了钱袋的结绳,目光落在熟悉的海棠花纹上。
倏地,背后传来一句轻问。
“殿下这里,怎么那么多的兵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