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句话等同于一个救命稻草,而沈见月就是那个在波涛之中绝望的人,迫切地想要重获生命。
风洛晨低头望向她,语气柔和,“你先起来。”
恍惚中,好像自己是在拼命逃脱。背后是污浊的一片,看不到任何,只有恶毒的咒骂一下又一下地灌进她的耳中。有人大声叫嚷着,拿着铁棍往她弱小的身躯上砸去。她凄厉地叫喊,却无人肯有半分怜惜。
“爹!爹!救我!”她刚想张嘴却又被一块满是污渍的东西捂住了嘴。
而那个她使劲呼救的对象,却是一人站在墙下,默不作声地注视着这一切。
画面一转,随着目光的移动,一个男人出现在眼前。他的笑容和煦又温暖,好像春天明媚的阳光。“来,饿坏了吧,喝点汤吧。”男人轻柔地将红澄澄的汤汁喂入她的口中。其实她并不晓得那是什么,只是很好喝,真的很好喝。男人喂完汤,又在她受伤的手臂上涂了些许药膏,她勇敢的伸出手,以表示自己并不怕痛。
那是她在印象里第一次的痛,虽痛,却暖。
也许在更久的时候也有过大大小小的痛吧,但她已经记不得了。
再往后,男人便很少来看她了。也许是因为自己大了,也许是因为他不喜欢她了。那时,她就是如此想的。她很想在那个凶巴巴的女人不在的时候去偷偷看他一眼,可惜都没有成功罢了。再之后啊,她就慢慢疏离了那个男人。渐渐,这种疏离愈发真实,她也渐渐忘掉了小时有关他的一切。现在她的印象里,爹不大喜欢自己。
大概是因为自己是个没娘的孩子,说好听了,是家中庶出。说难听了,也不过就是个地位极低的私生女。久而久之,这种常来以往的自卑种在了她心里,日日风吹日晒使它成了一根根深蒂固的心头刺。
不知过了多久,听到了要与姐妹们同去沧淼学习的消息。她心底半是疑惑,自己只不过是个卑微的人,怎可去沧淼门?疑惑虽多,可心里还是欢喜的。随着姐妹去了沧淼后,就发生了天翻地覆的一切。她不愿细说。在那时,有一阵子自己都无法相信现在所面对的现实。
苦学了半年后,阴差阳错地偶遇了哥哥故人,幸临平安镇,结识了墨千允。
自己真是爱他。
再然后,因为流苏的丢失而渴望再次回到平安镇。正巧哥哥有件未完之事,便随着他同来了平安镇。
之后是什么?她不知为何,有些记不清了。但她知道,自己在密室中发现了一张满是荒唐言的密信。
她好害怕啊。
“不要!”她挣扎着直起身,却对上了沈见月的一双妙目。
楚照君剧烈喘息着,胸口起起伏伏。她这才发现,自己寝衣早已湿透,脸上尽是透明的软滑液体,不知是汗还是泪。
“楚姐姐,你可算醒了!”沈见月的话中带着失而复得的惊喜,眼中有泪水滚动。
虽说是醒了,楚照君却还是觉得浑身松乏,有如在梦境中。
沈见月想要说话,却被热泪噎住了喉咙。她自嘲地一笑,“哭什么。”
楚照君不明所以,只得轻轻安慰着沈见月。待她心情稍有平复后,惊喜叫道:“风洛晨,楚姐姐醒了!”
门几乎是在一瞬间被推开的,伴着细微的灰尘。风洛晨踉跄着跑进来,跪在楚照君身边道:“怎么样了?”他的面色有些苍白,素日无所不能的桀骜之气全数消尽,取而代之的是委顿的颓废。
楚照君木然地摇了摇头,很想说话,却不知该说些什么。
风洛晨与沈见月的神色同样是迫切中夹杂着喜悦。只有身后的沈思墨,俊美的眉宇间,隐着担忧,显然,那是对风洛晨的。
“哥……”楚照君好像终于意识到了什么,泪顺着眼角滑落。
不知何时,沈思墨与沈见月已退出了房门,只剩兄妹二人尽在房中。
风洛晨并没有多言,苦笑着,却有泪汹涌而出。
“哥,别哭了……”楚照君抚去风洛晨脸上泪水。
那是她第一次见到哥哥哭,也是他第一次真真切切地感受到了有家的温暖。其实在以前楚照君并不这么觉得,对于她而言,风洛晨更像是自己的一个好朋友,一个知心人儿。似乎在这半年里,一件又一件接踵而来的事情让自己与风洛晨的关系一点点拉近了。
她虚弱地一笑,“别哭了。”
“好”风洛晨匆匆拭去眼泪,也同她一笑。
楚照君倚在他肩头,“哥,我好怕。”
风洛晨摸了摸她的脸颊,“怎么了?”
楚照君正色,“这件事,你不能对任何人提起,只能你,我还有仙君知道。至于阿月……”她的眉间似是含了淡淡的一抹云翳,“还是不要让她知道为好,她,太单纯了。我不愿让她接触这些不干净的事情。”
风洛晨沉思片刻,应允道:“好,我答应你。”
楚照君不知讲了多久,也不知自己都讲了些什么。从最初的痛苦,到现在的压抑。都终于能一一释放出来。
她不求风洛晨是否相信。
但风洛晨却是静静听着,浑然无平日里的傲气。
讲到一处时,楚照君忽然停下,眉目深沉,不似个活泼少女所拥有的神情,“哥,虽然,这密谋之人其心当诛。但是我想,修真界也确确实实欠了他的。”
风洛晨的眼中沉尽复杂,“你当真这样想?”
楚照君碍着身体虚弱的缘故,只是点了点头。“你不为将来的事情而担忧吗?”
风洛晨缓然握住她的手,“是,我也很担心。但如果连自己的情绪都控制不住的话,还有什么办法去阻止别人呢?”
楚照君清浅一笑,“我终于知道仙君为什么那么喜欢和你在一起了。你说话真好听。再陪我一会儿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