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重帘幕低垂,勾成完美的弧度。有清澈如许的月光薄薄透了出来,映得原本冰冷不堪的屋子竟生出了些许暖意。
掌柜的独自一人坐在红木桌旁,一面计算着一天的开销数目,一面听着下属汇报。
手下半跪在地上,声音是一种沉稳的坚定,“今日我去查了阿梓的背景。”
“哦。”他波澜未惊,仿佛对此事毫无关联一般,布满阴翳的眸子让人看不穿心思。
手下还是保持着那种略显僵硬的姿势,一字一句道:“不过我并未有重大发现,阿梓所言……似乎,没有撒谎。”他窥探着掌柜的淡然的神色,从硌得生硬的地板上缓慢的生出一种寒意,冻得他忍不住一颤。
他又不明所以地补了一句:“您看,此事……需不需要禀告上头?”
掌柜的停下手中动作,责备地看了他一眼,慢悠悠道:“这种小事,也用得着来告诉上头?那个阿梓,多派些人手盯着。我们都是为人做事的,说不定哪一天脑袋就搬家了!”
分明是一句语气极缓慢温和的话,手下却不自觉地沁出一层冷汗,不停地点头,连声答“是”。
他侧首望向窗外清明的月色,难得的轻叹一声,随着蜡烛上的火苗摇晃不定时发出的“扑簌”之声隐隐化在了寂寥的夜中。
天色还是一如既往的蒙蒙亮,因着夏夜昼长夜短的规律,天空一早就泛起了浅浅的鱼肚色,一抹一抹映照着微微柔和起来的天空。
一名身着仆役衣式的男子悄悄地快步往掌柜的房中行进着,他以往朴实的脸上竟难得地显现出了几分忐忑的神情,令人着实琢磨不透。
他在门前等候了几下,便有“吱呀”声作响,木门悄然打开,一张面带笑容的脸轻轻探出,示意他进屋说话。
那人受宠若惊地快步进屋,四处打量着,却不敢露出羡慕的神色,乖顺地低着头,一副任人差遣的温驯模样。
比起与楚照君来时那日,房中添了几盏灯火,那种阴冷的幽暗之意顿时烟消云散,正如眼前的这个人,温和至极,却让人从心头一点一点地渗透出一抹不知所从的畏惧。
那人恭敬道:“不知……您找我来有何事?”
“无妨无妨。”掌柜的摆摆手,满脸尽是遮挡不住的笑意,却有隐晦的意味藏在他眼角的细纹中。“此番找你前来,是为了担任主管一事。”
那人一惊,急忙重新低下头,道:“这位置不是阿梓的吗?怎能……”
“不急不急。”掌柜的拍了拍他厚重的肩膀,安慰道:“你听我慢慢解释。”
他不知所措地被掌柜的带到了身旁的红木桌处,掌柜的给他到过一碗热茶,他忙接过,谢着掌柜的。
他不敢喝下那茶水,听着掌柜的柔和的声音随着那袅袅的茶香在不大的屋中随意蔓延,“阿梓本是担任主管之位,可昨日却临时有他家乡的人赶来,说是他父亲病重,得回去照料一下。这世间最痛心之事莫过于子欲养而亲不待了,你说,阿梓能不着急吗?连夜呀,就赶回去了。他对我说,你为人品行端正,又是兄弟们之间资历最老之人,定能担此重任!”
那人听着他的一字一句说出,只觉身子飘飘的,如同身处云端。便是连手中的茶,也没品出个滋味来。
他又与掌柜的客套几句后便茫然地接下了这个看似简单却又有些繁重的工作,在他殷切的目光下出了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