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老爷子嘴上说是看不上林才知,但这些孙儿辈的,老爷子最疼的,还是林才知。
说多了也没用,
有老爷子在上面顶着,他还是得任劳任怨地、伺候这招人疼的孙子。
两人越走越远,田婉静颊上的羞色都还没褪去。
按理说,她的脸皮也挺厚的,可当着林才知的面说他坏话,她这脸皮还是有些经不住。
她又不认得林才知,损他时,那人还附和了她一句,她都有些搞不懂,那人是生气了还是没生气。
而且那人还把账结了,说好的是她请他的。
直到日落西山,三哥才回来找她,回了家,三哥将点心扔给她就回屋捧着书看了。
还真是个书呆子。
折腾这么久,田婉静也乏了,上楼泡了个热水澡,浑身舒爽了才裹着浴巾出来,等身子干了些,她换了睡裙就躺在床上睡着了。
耷上眼皮前,还迷迷糊糊想着,那人到底恼没恼她的气......
几天后,校门口。
徐先生是他们的讲师,此刻他正拿着本名录,点着人数。
徐先生点好人数,才合上本子,扶了扶鼻梁上的眼镜:“人齐了,走吧。”
冯香婷和田婉静跟几个女生走在一起,沈香肌没有过去跟她们凑一堆,不同圈子冷不丁地走到一起,还是太突兀了。
沈香肌坠在后面,跟同样是普通家庭里的同学们嬉笑着谈天说地。
小圈子有小圈子的乐子,大圈子有大圈子的玩法。
都是玩,没什么不一样的,开心了就好。
只不过郊游的地方,选得有些远,今日怕是要苦了她的一双玉足了,还没走几步,她就已经心疼上了。
同一时间,沈家府邸
沈清舟坐在餐桌前,漫不经心地食着早餐,耳边听着沈文的汇报:“爷,事儿安排的差不多了。”
沈清舟听到这,搁下餐具,拿着下人递过来的帕子擦手:“别给爷出了岔子。”
沈文难得的认真:“放心吧爷,这事儿我也不敢马虎。”
沈清舟不再说话,擦好手站起身,扯过下人手中的西装外套,行云流水般的一颗一颗系上扣子,迈着步子走出去:“先去公司,然后再开去恒盛。”
恒盛拍卖会,三年一次,这场拍卖会一定会很轰动,他们竞卖的物件可没一个简单的,
但其实这不是最重要的,重头戏,都在后面。
——
她们选的郊游地点是一座山,这山也有些独特,它一半位于租界,一半位于华界。
租界那一半的山是不能随便进的,但华界的这一半却是可以任意进出,再加上这山以风景宜人著称,离租界也很近,他们就选在了这里。
租界里有许多西洋物件,这很吸引花季一样的少女,班里的女同学都想结束野餐以后去逛逛。
华人,是洋人的经济来源,所以洋人十分乐意、并且极其欢迎他们进去消费,花钞票。
沈香肌她不想去促进洋人的经济,但别人的想法她也没权利左右,况且那些西洋东西,对这些年轻貌美的女孩子确实很新鲜。
再说国人接受一些新鲜的事物并没什么不好,取其精华,去其糟粕,才是重国之本。
但现在的那些西洋物件,对她确实没那么有吸引力。
在现代,更高级的她都见过。
但她不想做些特立独行的事,随波大流跟着走在队伍里,跟同学们嬉笑打闹。
这里是华洋并处,而且很多铺子里的货品,还是沈清舟供应的,买了就当给沈清舟送钱了。
虽是拿他的钱送他,好歹她也出力了。
——
晌午一过,
沈清舟的小汽车,缓缓驶进恒盛的地域范围。
停下以后,沈文手掌抵着车门,恭他下车。
他站稳身子,理了下袖扣,就见人谄媚走过来,拱手道:“沈爷您来了。”
沈清舟把玩着手里的白玉佛珠子,他今日穿了西装,却难得没有把佛珠子藏在衣领里,而是一直放在手里把玩。
他对那人幅度极小的点点头:“引路吧。”
他被引到了楼上的一个雅间里,这里的灯光打得很暗,前面有珠帘遮挡,下面的人倒是看不太清他。
楼下是拍卖竞拍的地方,坐的也是一些富商和有着官阶的政员军官。
而楼上,却都是坐的真真正正地大人物。
沈清舟对楼上坐了些什么人,没甚兴趣,他来这拍卖会的目的也很简单,就是竞拍罢了。
沈清舟抄起案几上的茶盏,润了润嗓子。
他盯着楼下的来来往往,放下茶盏,手里便一直把玩着白玉佛珠子。
不知过了多久,他听到身后传来声响,他没回头,稍许,听到身后的沈文出声喊了句:“少帅。”
那个被称为少帅的人,不请自来的坐在他旁边的位置,庞然大物一样的伟岸身子,看的他碍眼睛:“回你的包厢,别跟这烦我。”
蒋延礼将紧紧裹在他手掌上的、黑色皮手套脱下扔在桌子上,未理会沈清舟的话,直接对着身旁的副将吩咐:“去拿盏茶过来。”
沈清舟看蒋延礼这一身的土匪样子,彻底失了言语的兴头。
近几年他是越来越看不上蒋延礼,蒋延礼也差不多,与他两看相厌。
说来也让人倒心情,两个成日里互看相厌的人,却总是想要凑在一堆,也是犯的贱。
这场拍卖会从开始到结束,蒋延礼从未拍过一件展品,都是沈清舟在拍,直到最后沈清舟拍了一座岛屿蒋延礼才讥笑的开了口
“怕死?”
沈清舟淡淡瞥了他一眼,起身走了,拍卖会已经结束,没有再待下去的必要。
恒盛今年最后一件拍品,是一座荒芜的岛屿,那岛屿四周是一望无际、看都看不到头的蓝色海洋。
那是一座没有商业价值的岛屿,对于唯利是图的洋人来说,他们要压榨那座岛屿的最后一点价值,就是拍卖它,高价拍卖它。
那座岛屿不知他们是从谁的手里买到的,因为那座岛屿真的太荒芜,位置也不好,洋人就想转手拍卖它。
现在,那座岛屿的使用权是在他手里。
这场拍卖会结束后,他去参加了商业座谈会。
枯燥,厌烦,乏味。
这就是他整个座谈会的感想。
外商说的冠冕堂皇,他们用华丽的语言,勾画了一张如同大饼一样的计划给他,然后妄想让他跟他们成为更为亲密的合作伙伴。
他装模作样的站起身,扣紧他方才松开的西装纽扣,对着那个讲的神采飞扬的外商说
“抱歉,今日这个座谈会,我想可以到此为止了,毕竟外面的天色实在太晚了。”说罢,他转身离开。
他在想办法制衡外商,一直在想办法,外商同样也在想办法制约他。
也许更贴切的说,他们在想办法怎样光明正大的取缔他。
天色的确很晚了,
但沈香肌和同学们还在租界里游逛着,很多人手里都拎着大大小小的战利品。
班里的人太多了,是没有办法集在一起走的,是以她们都是三三两两的结伴游逛。
沈香肌挽着女伴的手,逛着路边的摊子,这些摊子上的物件不算贵,虽然做工粗糙了些,但确实很有特色,也是她们能消费的起的。
沈香肌挑好了物件,正打算掏出银钱付帐的时候,周围忽响起一阵枪声。
随后,整个街道的行人都开始惊叫逃窜,满是惊慌失措的尖叫声,一直充斥着沈香肌的耳朵。
街道的行人太多,又都是惊怕的毫无章法地乱蹿,沈香肌和她的女伴撞散,她也被撞进了人群里......
沈香肌一直想要挤出人群,可人太多了,她没办法,枪声一直响在耳边,她怕极了,她一直努力的,用尽全力的想要挤出人群。
可人太多了,人太多了,他们都挤在她的身边,像疯了一样到处挤撞,逃蹿。
好像这样,他们就可以逃离这个是非之地。
沈香肌受不住力,到底是被他们撞倒在了地上,她的手也被人踩了好几脚,她痛极了,拼命的撤回手。
好在她刚刚一直在往一条空荡荡的、细窄的小巷子的方向走,那条小巷子太窄小,没人想躲去那里。
庆幸的事她被撞倒时,是快要挤到了这条巷子的,可前面挡着人她过不去,她被撞倒之后,反而过来了。
只是她的身子撞去了那边,手却没有,一直有人踩着她的手,她被人踩了好几脚才总算撤回了手,手肿红印,真是痛到心坎里去了。
枪声依然持续,这夺魂的响声,惊的沈香肌也顾不得手上的疼痛了,起身就朝小巷子里跑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