刚刚过了正午的时候,中丘城的一处城墙终于彻底露出了即将完全垮塌的迹象。
“城破之后,女子、财物尽归尔等自取!”
“羯胡及党羽抗逆者,勿分老幼,尽杀之!”
几名手举赤红旗帜的汉军骑兵在大阵之前往来飞驰高喊着。
洪亮的声音让所有的人知道,这一场胜利的回报将是何等的丰厚。
而在汉军大阵的更前方,则是有数个方阵的士兵已经做好了随时冲锋抢夺城墙豁口的准备。
从这些方阵的旗号上,就能看出来,这些全都是张豺等准备戴罪立功的豪强兵马。
这先锋之责虽然凶险,但不仅能‘将功赎罪’,还能分享到最丰厚的赏赐。
所以,这些羯胡昔日的‘帮凶’们,此时面对即将到来的鏖战,全都是精气十足,根本没有丝毫的胆怯。
“唉,这些部曲都是如此,羯胡焉能不败?”
披挂一身甲胄的张豺位于方阵之中,他也已经察觉到了这些部曲私兵的变化,心中不由的一叹。
张豺悄悄的转头回望,只见那些汉军士兵都已经恢复到了最为严整的阵列状态,整齐的阵列和飞扬的旗帜带给他无尽的压迫感。
除了向前猛冲猛打,张豺别无任何出路。
要是还想着如同房子城外一样,在堵截孔豚的时候畏缩自保,自己的脑袋绝对会不保。
突然,张豺听到前方传来一声令人心惊的异响,方阵的部曲兵们发出阵阵的惊呼。
他立刻转头去看。
只见前方的中丘城墙被大团的灰黄的尘土包裹住了。
这些激扬而起的尘土,很明显就意味着夯土的城墙发生了垮塌。
果然,等到尘土消散了一些后,原本摇摇欲坠的夯土墙变成了一个低矮的缓坡。
“搏命的时候来了!”
张豺在心中暗暗咬牙想到。
这时候,他身后的汉军大营中传来了阵阵雄壮的战鼓声。
在汉军之中“临敌阵前,闻鼓不应,可立斩”,张豺怎敢不应。
张豺立刻传令以号角小鼓应之,紧接着高声的命令声在他的周边响起。
前排的士兵纷纷高举起手中的各式盾牌遮护遮头顶,然后向着前方出现的城墙豁口杀去。
疾步走了片刻之后,一阵嘭嘭嘭的声音就从前方传到了张豺的耳朵里。
他知道那是进入羯胡的射程之后,敌人发射的羽箭射中了盾牌。
“啊!”
“哎呀!”
几声惨叫声也随之传来,虽然有盾牌遮护,但还是有倒霉蛋被射中。
在这些先发攻城的方阵后面百步的地方,刘预正在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的战况。
此时,张豺等‘归正’豪强亲率的兵马已经抵达了豁口缓坡下面。
在垮塌造成的缓坡上,早已经出现了许多羯胡士兵的身影,豁口两侧的城墙上还有许多的羯胡士兵利用居高临下优势发射着羽箭。
“可惜啊,要是刚才再近一些列阵就好了!”
旁边的护军将军赵昆有些惋惜的说道。
刘预知道这话有几分道理,要是能在城墙即将垮掉的时候,顶着城头守军的弩箭靠前列阵,就可以第一时间抢夺豁口。
“呵呵,你这话说的有道理,应该记下来,等到将来老了,可以做一本《赵子兵法》。”
刘预刚刚调笑了赵昆一句,就听到前方爆发出来了高亢的嘶喊声。
张豺手下的豪强军已经顶着羽箭爬到了缓坡顶上,攻守双方开始用枪矛、刀剑互相捅刺厮杀起来。
虽然隔着将近百步的距离,但是刘预他们依然能清晰听到前方的血腥厮杀声。
汉军大阵中的战鼓声,也已经是越来越急促,仿佛是要把所有人的心都要敲出来一般。
刘预紧抿着嘴唇,死死的盯着前方的战况。
这种争夺战毫无计策可用,除了用人命去拼之外,别无他法。
只有最原始的杀戮才能解决这些敌人,而真正的武器就是自己的性命。
“张豺等人的部曲,竟然也不落下风?”
骑将吴信有些惊讶的说道。
他对于张豺等曾经‘降胡’的豪强将领素来不喜,顺便也都很是轻视。
没想到今日这般残酷的夺城战,这些豪强部曲竟然展示出了如此顽强的一面。
“将乃兵卒之胆,如今张豺可是胆气大的很!”
刘预的态度,张豺等人自然十分的清楚,要是今日之战再不拼命,掉脑袋是最正常不过的。
就如同后世蒙元的汉军世侯、满清的‘三顺’‘辽西’兵马一般,只要前有厚利,后有屠刀,张豺这种人的战力就绝对能被激发出来。
“陛下,快看!”
忽然,旁边的赵昆提醒道。
刘预随之望去,之间在另外一处的夯土城墙刚刚掉落了大片的夯土,这就意味着另外一处豁口也要出现了。
与此同时,一阵浓密的黑烟从中丘城的东侧也高高的升起。
“看来东门的方向也是要出现突破了!”
当刘预收回目光的时候,却看到张豺所部的第一次抢攻已经被打退了。
那些堵在豁口的羯胡士兵发出野兽般的胜利嚎叫。
在不时落下的羽箭之中,张豺等人立刻把早已经准备好的第二阵士兵派上前去。
一直到另一侧的城墙垮塌,由军府兵发起的进攻开始的时候,张豺所部依然没有攻占那个小小的豁口。
刘预眉头大皱,他已经即将失去耐心。
“去给张豺传令,要是东侧的军府兵先他入城,朕就要他的人头!”
侍卫立刻领命而去。
当手举牙旗的中军侍卫把刘预的话告知张豺之后,张豺的心中猛然一紧。
他奋力把裹在身上的披裘一把扯下,狠狠的扔到了地上,露出来一身锃亮的铁甲。
张豺高高举起手中的斩马刀,狠狠的环视了一圈周围的部将士卒,奋力呼喝道。
“这一次,我亲自打头阵,要是再不能破贼,你们都给老子陪葬!”
=·=·=·=·=·=·=·=·
当如血的残阳终于落下的时候,小小的中丘城内早已经是变成了吞噬血肉的炼狱。
在刘预以‘斩首’恐吓之后,张豺手持斩马刀先登达阵,一举夺下了第一个城墙的突破口。
紧随其后军府兵由另外一侧攻入城内。
当知道北、东两侧城墙皆失守之后,城内的部分羯胡偷偷打开了西门,向着太行山的方向亡命逃奔。
早已经在外等待的鲜卑骑兵立刻展开追击。
留在中丘城内的数万羯胡中,除了老幼女人之外,足足有近万丁壮,都是爆发出了困兽犹斗的疯狂。
为了尽可能的减少自身的伤亡,汉军在夺占入城的通道之后,并没有立刻深入城中巷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