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不玩虚的了,知道李傕忘了他那么久,今天忽然还带着钱财来慰问,那肯定是贾诩不在、另有军机要事委决不下了,不可能是无事献殷勤。
李傕就直接把情况说了:“……刘备势大,远超我军预料。张济速亡,搞得我都不敢以自己的嫡系兵力单独与刘备决战了,一定得联合郭阿多与段平东。
但郭阿多被刘备扼陈仓渭谷退路,怕是一时回不到关中。我军现在与之消息隔断,甚至都不知道他有没有心对付刘备,还是在继续贪功攻打冀县想要彻底消灭韩遂,如之奈何?有什么办法让他与我们合力突破刘备封锁、合兵一处,至少是形成默契对刘备前后夹攻?”
李儒摸着自己的鼠须,稍微整理了一番思路:“郭阿多在天水,张绣在武威,车骑将军欲与他们合兵,无非两条路,要么东西一起夹攻陈仓,打通渭谷。要么东西夹攻街亭,也可接回陇西之兵。
但陈仓城池坚固,是刘备必须守住的出川咽喉,定然有刘备全军重兵在彼,若是能夹攻夺回陈仓,那怕是直接就已经能重创刘备主力了。
所以,还不如以一军监视骚扰陈仓,让刘备主力不敢轻移,然后我军全力夹攻街亭。这样的话,刘备就算有十万之众,敢离开陈仓深入到街亭的部队,却也最多不过两三万。
我军十万以上、前后夹击两三万人,破之必矣。一旦接回郭将军张将军,再以我军全军十八万之众,合兵猛攻陈仓。”
这是典型的“集中我方优势兵力、分散敌军兵力、各个击破”思路,中规中矩。
李傕听后,也不免追问:“那我军监视骚扰陈仓城的部队,如何确保不被刘备也趁机围歼呢?”
李儒:“我军吸引陈仓方向刘备主力的部队,只要屯驻在郿县和北原寨坚守不出就行了。刘备如果想要歼灭这支牵制部队,我们笼城死守,他一时攻破不了。
而街亭并无城池关墙,只是一处天然山谷隘口,刘备仓促抢占,最多也就是立些营寨防守。攻营可比攻城容易多了,也更速战速决。如果我军跟刘备同时试图吞掉对方的牵制偏师,一定是我军先得手,然后就能全军回救。”
一句话,就是赌“我能在你吞掉我的牵制诱饵之前,先吞掉你的牵制诱饵”。郿县守军骚扰牵制刘备主力,街亭的刘备守军牵制阻挠李郭主力,赌一把看谁先得手。
风险还是有的,但李傕没什么别的选择。因为他已经输了第一仗,张济也死了,朝廷人心惶惶,他只能赌这一把,否则就是慢性死亡。
加上李儒这种谋士,其实也不是偏军事型的,而是政治权谋斗争为主,赋闲数年不了解情况,仓促之间也只能想出这种稳妥的君略部署了。
其实不光李儒,连贾诩都只能算是军事政治天赋点数五五开。真偏军事谋略的谋士,得是庞统法正、荀攸郭嘉那种,或者干脆是周瑜陆逊那种都督型智将。
李傕下了很久的决心,最终一拍桌案:“吾计决矣!就按文优说的办。我即日派遣快马斥候信使,翻山走小路,务必联络上郭阿多与张绣。
反正段平东的援军抵达长安也要十日,就十日之后再从长安出发,走泾水经安定绕袭泾源、华亭、街亭。安定郡全土如今仍然在我军之手,我军走泾水往北绕,刘备一定不知道我军调遣动向。”
李儒见李傕采纳了计策,也了却一桩心事,出于谨慎多提醒了一句:“若行此策,大军集结至少要十日,段煨此人勤于农事,不比长安这边的士卒不事生产,说不定集结兵力还会更慢。在走泾水行军绕路,起码三月上旬才能抵达街亭战场,甚至三月半。
如此一来,郿县前线李别、王方等人至少要与刘备相持一月。我们若是没有任何动静,也怕刘备起疑——为何他拿下陈仓之后,我们丝毫没有反应?”
李傕:“此事当如何处置?”
李儒:“实在没有办法的话,至少安排一下减兵增灶的骗术。让郿县的守军每隔数日,出城一趟,绕回东边,然后天亮后大张旗鼓从东向西入城。
每次诈称援军之后,都要在城内和北原寨多立旌旗、做饭时多烧灶烟。听说李素荀攸尽皆多谋,不做细怕是骗不过他们。
反正刘备势大,只要我军演得像,就可以持续散播这样的假象:我军在郿县的驻军已经越来越多,只是听说刘备有十万之众,所以我军在凑足十万之前不敢野战,只想守城消耗刘备。
只要刘备相信我们虽然没与之交战、但这一个月里郿县的军队从三万慢慢到了十万,就不会怀疑我们在别处另有动作了。
而且若是担忧虚假增兵的伎俩刘备看不见,我们还能假借水路作伪——刘备不是在五丈原、马冢山的褒斜栈道谷口,还立有两营么?冬天的时候,听说将军在谷口筑关堵住他们出谷骚扰的路径,没有强攻。
现在正好利用法正在五丈原的耳目,五丈原上可以轻易眺望渭水。咱把船队从北原寨往东撤的时候,明明白白让法正看见都是空船,而再往西回去进寨的时候,满满都坐满士兵。我不信法正看不见,只要法正看见,就会想方设法通知刘备。”
法正和马超攻入渭南的道路,虽然被李傕去年冬天修的关卡堵住了,但要派出几个信使还是做得到的。大不了从五丈原高地上放吊篮坠几个信使去报信,只是吊篮不能用于大部队行军而已。
听了那么多补充计策,李傕越想越觉得可行,总算把信心找了回来,觉得自己又行了。
他立刻让长安朝廷的战争机器全部按照这个逻辑运转起来,准备筹备大决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