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夫人愿意信任在下,力排众议让我替小公子医治陈疾,这份心意重幻记在心上!”赵重幻蓦然回身抬手作揖,“毕竟,在下如今也是待罪之身!”
罗云沁默默凝视着她片刻,想到近日府上关于她的各种流言轶闻,神色不自禁便蕴出几分探究与玩味。
她悠悠道:“其实,妾身对小差爷也甚为好奇!就这短短几日,你却已经在平章府掀起了一重重的浪,教人着实惊诧!”
赵重幻闻言不由自嘲一笑。
“在下不过出自乡野,读过几日书,修过几天道而已!来临安也不过大半年光景,三月三那日无意与衙内结识于御街之上,谁知,这一场结识竟然纠葛至此!”
思及贾子敬,她忍不住关切地问,“不知衙内是否还被禁足在揽香楼吗?”
罗云沁微微一叹:“确然还未放出来!老相公放言,安相公与留郡夫人何时出了大理寺,他也才可以出楼!听说这几日,衙内都快要将揽香楼砸干净了!”
赵重幻脑中浮现起那外表看来绮缛纨绔的少年,他一颗放荡不羁的心却能专心致志地藏着一个女孩儿,教人思来是多么不易!
可惜,她也许终无法将诗儿依旧活着的消息告知于他,如此一想,她心底不免马上生出几分伤感与酸楚来。
“哦,这个,”罗云沁转而似想到另一桩事情,她走到一侧的几案上,拿过一份书信,“其实,你给的方子,我这还有一份相似的!”
“哦?”赵重幻微诧。
罗云沁将书信递给赵重幻,“此信是贤儿父亲从外面带回来了,说是有朋友替贤儿花重金求来的!”
她眼波轻荡,几分惭愧。
“其实,若不是发现这方子与小差爷所开相似,妾身其实不敢这么快就给贤儿用药!”
赵重幻接过书信,拆开细细浏览着其中的方子,眉尖随着内容耸了耸——
居然真与她所想如出一辙,只是后续的将养之法更加恰当精妙。
她静静揣摩思索起来,少顷,丑怪的脸上浮出释然的一笑。
“在下方子中的倒仓之法是家师当年所传,在下才疏,也就学个皮毛!而这方子竟然比家师所授法子还要简明扼要,委实是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她试探地问,“不知夫人可晓得这是何人所开的方子?”
罗云沁摇头:“说是从江湖上的神医处求来的,并不知晓那大夫姓甚名谁!”
江湖上?
赵重幻莫名想到了神秘的花林楼,她若有所思地再次垂眸梭巡了一番。
关于花林楼的丸药,她是求二师兄为她购买过几种回去钻研了一番。不过因为价格委实不菲,后来她也就不好意思再骚扰二师兄了。
今日,倒是生平第一次见识到出自花林楼的方子——
那方子严谨精妙,写方之人更是一手好笔墨,字迹飘逸而沉静,天质自然,风神盖代,概有右军之格,林下之风。
看来,这花林楼原不似江湖传言那般诡谲狷怪、冷酷无情,若说字如其人,这写方之人便该是位神仙一般的人物了!
若是有幸能结识其人,她倒是极想与对方讨教一番!
顷刻,她将方子收好还给罗云沁,“此中将养之法能让小公子尽快恢复,所以夫人尽可大胆一试!”
罗云沁闻言不禁如释重负,秀美的眉眼间终于泛出几分欣悦之色:“如此甚好!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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赵重幻出来时,贾平坐在外堂内,正在对着谢长怀絮絮叨叨,神色躁郁,似颇多怨意。
一见赵重幻出来,他便立刻收住话端,转头眼神冷厉阴沉地盯着她,若视蝼蚁。
“好了?”贾平扬着调子问,满脸权贵公子惯有的不可一世。
谢长怀也淡淡看向她,不动声色。
“是!小人已经为小公子施针,他安睡了!”赵重幻恭敬回话。
“哼!”贾平一甩袖站了起来,气势凶横地走上前来,睥睨警告,“他娘俩都一味要你医治,本公子就且看你如何妙手回春!若是最后治不好我儿,可要仔细你的脑袋!”
“小人惶恐!”赵重幻垂眸,神色并不惊惶,只不卑不亢道,“明日起,一早小人会来为小公子施针,六日之后,平相公可见分晓!”
贾平闻言目光咄咄,冷嘲道:“倒是颇有信心!本公子就等着看好了!”
谢长怀踱步走过来,状似冷漠道:“走吧!”说完他向贾平颔首示意,率先捡步离开。
赵重幻也施礼,赶紧跟上。
贾平阴沉地盯着他们的背影,过来片刻,也不问贾子贤房内情形,只管大步出了画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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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流月潭的路上。
赵重幻有些感叹地低声道:“昌邑夫人那样的女子,嫁与贾平也算明珠暗投了!”
谢长怀若有所思地睨她,垂在袍袖中的右手悄无声息地勾了勾她。
她唬得四下打量,见无人在周围,才软软轻斥:“在外面,你收敛点!”
谢长怀挑挑眉,随之一句差点儿呛着她:“是不是回去就可以?”
她瞪他。
他笑。
“可觉得昌邑夫人有些,嗯,奇怪?”他接着适才她的话题斟酌着低低道。
“何意?”赵重幻有些不解。
谢长怀潭眸深邃,似有言外之意:“她对卫三哥好像格外依赖!”
“她,该是个至情至性之人!”
赵重幻替她惋惜,“贾平那样的人,你也瞧见了!全无一个夫君该有的担当与包容,委实可惜了罗家小姐了!卫三哥,是她娘家的兄长,虽是表亲,但是看与如祉他们的相处,该是少年时很亲近的关系!”
谢长怀似笑非笑地听着她感慨。
“不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