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日当空,光芒璀璨,却没了多少热度,安众城北门城头,夏行伫立一道残破的垛口前,俯瞰着城门外那段已经被填平的护城河,浓眉紧蹙,神色沉重。
在他四周,行字营的将们正在清理着城头散落的石弹和残砖烂瓦,个个神色疲惫,面有忧色。
昨夜,汉军用抛石车对城头进行了三次猛轰,并趁机填平了城外的护城河,而他们根本无力阻止。
汉军每波攻击都迅捷而猛烈,让他们防不胜防,而且,城头虽有射程更远的床弩,但隔着沉沉夜色用床弩去射城外汉军的抛石车哪有城外汉军用抛石车轰击城头容易命中目标?
虽然三波攻击之后,天便亮了,城外的汉军再无反应,可是,他们都清楚:汉军那是在等天黑,天一黑,必然又是连番猛攻!
他们却不知道,皇甫嵩此刻的心情比他们还要忐忑。
李汗青跑了,虽然到现在还没有追踪到那厮的踪迹,可是,以那厮的行事风格,若不是有了主意,绝对不会丢下城中的贼众和百姓突围而去!
可是,那厮到底又想到了怎样疯狂的主意呢?召集兵马与我军决战?还是各个击破,去攻育阳傅燮部或者顺阳朱儁、耿鄙……
中军大帐里,皇甫嵩独坐帅案后皱眉沉思,想到此处却又摇了摇头。
黄巾军拢共不过两万人马,而且肯定还有数千人马在汉中,仅凭南阳这万余人马,便是李汗青真要决战又能如何?
至于各个击破吗?
育阳傅燮部有万余人马,又有育阳城防之固,又岂是好攻的!
顺阳朱儁、耿鄙两人麾下更有经近三万人马,而张温所部不禁有万余步骑,还有荆州水师助战……即便那厮真有办法攻破其中一部,我军也能抢在他前面拿下安众城!
可是,不知为何,不安的情绪依旧在他心底萦绕,挥之不去。
帐下还坐着几个将官,见皇甫嵩皱眉苦思久久无语,荀攸稍一犹豫,轻轻地开了口,“大人是担心李汗青突围会别有所图?”
听他这么一问,皇甫嵩回过神来,“文达,以你之见,李汗青突围之后可能会去何处?”
荀攸稍一沉吟,“两军交战,突围无外乎两个意图:其一便是逃命;其二则是求援。不过,从李汗青过往的行事来看,他此次突围应该是属于后者。”
说着,他又沉吟了一下,“以下官推测,他突围之后定然会去往宛城,眼下,唯有宛城与西鄂的贼寇可以成为他的援军……”
皇甫嵩自然能想到这些,便轻轻地打断了他,“那么,他去宛城找来援军之后又会如何行事呢?”
荀攸又稍稍一沉吟,神色凝重了起来,“眼下我军数倍于敌,而且步步为营,李汗青想要各个击破很难,想要与我军决战更无胜算,所以他最好的选择就是……围魏救赵!”
皇甫嵩自然知道何为围魏救赵,不禁也是一惊,“去偷袭我军辎重补给……”
但说着,他却又摇了摇头,“不会!我军辎重补给充足,又有楼船军调运,此计短时间内不能奏效。”
荀攸神色凝重地接过了话头,“京师!”
短短两个字却似一道晴天霹雳,直惊得帐中皇甫嵩和帐下其他几个将官尽皆神色巨变!
一个同样一身文官袍服的老者勉强一笑,“不会吧?荀侍郎,若依你所言,李汗青能调用的只有宛城和西鄂之贼寇,那么,至多也就一万人马,以一万人马去攻京师……这不是痴人说梦吗?”
“是啊!”
张杨也点了点头,“京师外有险关,内有禁军精锐……”
皇甫嵩却神色凝重地打断了张杨,“李汗青行事素来疯狂,做出这等事也并非没有可能!”
说罢,他一扫帐下众将佐,“若不幸被文达言中,我军必将进退两难,不知诸位有何……”
“报……”
他话还没有说完,便有一个军士匆匆冲入了帐中,单膝一跪,“大人,斥候刚刚来报:李汗青所部先前在涅水上游出现过,应是钻进了卧龙岗……”
李汗青确实已经进了卧龙岗,沿途也没有刻意隐藏踪迹。
他突围出来就是为了减轻安众城和南面博山、武当的压力,不弄出些动静哪行!
带着亲卫营自野猪岭上了卧龙岭,有了郝斌、郝文两个少年带路,倒少走了许多弯路,走下卧龙岭北坡堪堪才到黄昏时分,可比上次翻越卧龙岭快多了。
下了卧龙岭便有战马代步,赶到宛城也才刚刚天黑。
眼见李汗青来了,城中守军又惊又喜,西门很快”吱呀呀”地开了,吊桥也被“嘭”地放了下来,随即便有十余骑风驰电掣地冲了出来。
冲在最前面的是满脸欣喜的窦平,“进过大帅!大帅怎地回了宛城,难道南面战事已定?”
孙夏、葛才等人紧随而至,也尽皆一脸欣喜之色,“见过大帅……”
李汗青没有回答窦平的问题,摆了摆手,一望葛才,神色肃然,“你怎么到了西鄂?西鄂城中的百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