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收敛心神,刘承祐身体越发松弛,轻笑道:“朕犹记得,上一次登门,还是就北伐与南征,请教郭卿的意见。如今,淮南大获全胜,后复秦凤,又尽取荆湖,时间过得很快啊!”
“以陛下的雄才伟略,如今也不需要臣再表愚见了!”郭威的目光愈显真诚。
“所以,郭卿屡上辞表?”刘承祐玩味地看着郭威。
两人对视着,目光几乎能在空气中碰撞出火花,默不作声许久,郭威方才怅然说道:“陛下,而今朝中贤臣众多,军中猛士云集,天下一统大势已成,臣年老体衰且无用,实无颜再窃居朝堂,更遑论宰相高位。”
刘承祐淡淡一笑:“朕没记错的话,郭卿才五十出头吧,何以言老?这若是让大汉的宿臣老将们听了,让他们情何以堪?”
郭威拱手说:“臣以渺身,幸遇明主,振奋武功,辅创大业,也算位极人臣,功成名就,荣禄载身,自谓此生足矣!如今已是身心俱疲,只欲尽去烦累,归养田园,还望陛下成全!”
话说到这个程度,郭威也是言辞恳切,一脸的郑重,那坦然的眼神,反倒令刘承祐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了。当然,他不会真的心生愧疚,只是有些情绪波动罢了。
刘承祐也陷入了沉默,一副认真考虑的模样,过了一会儿,说:“卿如今为大汉首屈一指的大臣,开国元勋,一举一动,牵扯甚大,盛年而隐退,只恐惹人非议,引起不必要的揣测!”
皇帝都这么说了,郭威的态度当然越发坚决,拱手应道:“陛下素来体恤臣下,老臣遇疾,以求归养,有何可非议。倘若真有,那也是宵小之徒怀有不良居心,该当严肃处置!”
听其这番陈情,刘承祐眼神没有任何波动,只是嘴角又洋溢起笑容,对他说道:“此事,朕还需考虑考虑!”
“郭卿身体不爽,就当好生休养,就不多打扰了!”刘承祐说着便起身,道:“朕就先回宫了!”
见刘承祐欲走,郭威也坐起身体,想要相送。
“不必了,好好躺着吧!”刘承祐嘴角笑意不减。
“陛下慢走!”郭威在榻上,望着刘承祐挺拔的背影,双手拜道。
离开郭府的时候,刘承祐的心情是十分轻松的,经过这连番的试探,他基本相信,郭威确实没有异心。当然,仍不排除郭威有演戏的可能,不过,这满朝上下,包括他这个皇帝在内,又有谁不在演戏?
同时,刘承祐心里也确信了,郭威确实明白了自己近来这番举动背后的目的,并且,十分配合。
“你不必过于担心了,吉人自有天相,妇翁的身体会好起来了!”回宫的銮驾上,见郭宁细嫩面容间浮现的忧戚之色,刘承祐轻按其手,宽慰道。
听其言,郭宁妃仰头望着刘承祐,轻声说:“爹爹毕竟年纪大了,听娘亲说,他身上积创甚多,痼疾缠绕,始终未曾痊愈”
见状,刘承祐眼神闪了下,将小娘子轻轻揽入怀中,柔抚其玉背,道:“放心吧!会好的!朕是天子,口衔天宪,朕说妇翁会好,他就会好!”
听皇帝这么一番强势的话,郭小娘子有些愣住了,清亮的眼眸中似乎有些诧异,但望着刘承祐那轮廓分明的面庞,还是下意识地点了点头。一阵秋风透过车帘卷入,似乎有些受凉,小娘子又往刘承祐怀里缩了缩。
一只手,无意识地在郭宁妃紧致的腰臀之间游走,刘承祐面色沉稳,目光逐渐深邃,就如郭府后园中的那汪秋潭一般。
郭威确实是个十分聪明的人,识时务,体圣心,知进退,恭谨得让刘承祐不敢不多想一层,其中是否有诈。当然,有时刘承祐也会扪心自问,是否太过多疑了,是否对其猜忌过甚了。
不过,些许杂念,迅速被刘承祐从大脑中摒除,这些时日的举动,针对的并不是郭威本人,而是他的影响与代表的势力,与他本人忠诚、恭敬与否无关。
不管如何,他对朝廷军政的影响都是实实在在的,大到刘承祐不得不有所动作,为社稷,为朝廷,也为皇室,消除隐患。而消除那些不良影响,最好的办法也是从郭威入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