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好赖长你几岁,还能日日当着傻瓜给她们欺辱去不成!”昂了昂脖子,姐妹相视一笑,煊慧又神神秘秘的凑近她,说道,“与妹妹讲吧,我是不信白氏去害她的,我倒是怀疑了一个人,妹妹可有疑心?”
灼华扬眉,倒是想听听她的猜测,“谁?”
煊慧起身稍稍打开了一隙窗户,有明晃晃的光影斜斜照了进来,灼灼着扭曲了一方空间,落在春意百花舒的光影旁,好似那薄薄的光影也有了影子在摇曳,煊慧眸中映着光,有灿然的光亮了起来,“袁家的那个!”
灼华嘴角绽了抹如花笑意。
煊慧一看她的表情,就晓得她也是有这样的猜测的,扬眉道:“是不是?妹妹也想到这个人了吧!思来想去,这样狠戾的手段也便是她了,咱们这些闺中的姑娘哪里有这样的胆子。可恨的是,竟连累了你受伤。”她又拉着灼华细细叮嘱道,“你这伤还未好全了,这几日可得好好养着,往后不计她遇着什么危险,你不可去救,为着这样不知所谓的东西,犯不着,知道么!”
灼华失笑,看着她的关心不掺虚伪,又觉得熨帖,便笑着应下,“姐姐放心吧,我记下了。”
迎着傍晚的微风,在一片霞色中回到了院子。院子里墙根儿底下有一片丈余的竹林,霞色落在竹叶上,有温柔的色泽,风拂过,枝影沙沙间有伶仃水声,隐约间还能闻到一股淡淡的酒香,夹杂了竹叶的清香,呼吸间便似要将人醉了过去。
宋嬷嬷已经备好了热水和新衣裳,见她回来忙小心翼翼的将她迎了进去,先沐浴更衣。
“姑娘是做妹妹的,何苦这样东奔西跑的去宽慰她们。”嬷嬷觉得灼华过得实在辛苦,哪家的十余岁小姑娘如她一般周全的,要顾着这个,又有安慰那个,换了旁家的姑娘,有着当权的老太太宠爱着,多是娇气的。
“老太太既然发落了,自有老太太院子里的人去盯着,如今那苏氏吃了训自会照看着不出问题。说起来您叫连累了受伤,倒是不见蘅华苑的来问一声。”嬷嬷解开了灼华半挽的发髻,口中低沉着絮絮叨叨,“也是,都禁足了,自顾都不暇了,哪还记得姑娘对她们的恩德了。”
灼华只是笑着,她也是没有办法,要做个“温柔善良又周全的好人”哪里这么容易了。她可不想再如前世里一般,叫人背后嚼一句蠢笨无脑。
更何况做个“好人”,带来的好处也不少,至少苏氏母女这会子可是半点都没有疑心了她了。
“好好的身子,怎叫狼爪子伤成了这样。”替灼华宽了衣,看着她背后几道长长的暗红色痂子,宋嬷嬷又是气愤又是心疼,恨恨的骂道,“那二姑娘,简直可恨!”
灼华肤色白皙,暗红色的痂子落在上头,又是那样纤瘦的身姿,瞧着便是愈发的触目惊心,“也不好看着她葬送狼腹。”
宋嬷嬷无奈的一叹,“姑娘便是太良善了。姑娘念着姐妹情是好的,可也要先顾着自己才是。”
灼华晓得宋嬷嬷的担忧,自是无有不应的。
今日伤口崩开过,定是不能泡澡的,可几日没有好好清洗,又值盛夏,一天都要出几回的汗,灼华觉着自己都快要酸了。
“哪就要酸了,长天可告诉我了,一日三趟的拿梅花水兑了温水给您擦着身的。”宋嬷嬷细细斜了她一眼,眼角的每一丝纹路里充满了对眼前小女孩的宠爱,“姑娘就是爱干净,打小就这样,偏小时候又最爱拿捏泥巴玩儿,一天便是要换上好几身儿的衣裳。混不似个大家闺秀。”
灼华想起小时候每每回到京里,皇帝总是把她接近宫去,就住在延庆殿里,同年龄相当的皇子公主们玩在一处。延庆殿的正殿前有几颗很大的芭蕉,倒垂着巨大的叶片,遮蔽了一片难得的阴影处,她和三公主李郯在树下头玩泥巴,总是弄的满身满脸的脏污,玩累了就换一身,歇够了再去玩,当真是一天要换好几身衣裳了。
树下刨出的洞还不准小太监掩埋上,一个夏日过去,两个白嫩嫩的小丫头被晒成了黑丫头,整颗根深的芭蕉也几乎被她们整个刨了出来,歪歪斜斜的倒在一边。皇帝纵着,皇后和母亲也只能是无奈的看着她们疯闹,完全没有贵女该有的娴静样子。
那时候,多快活啊!
冲了热水,皮肤舒展,人顿时舒服轻松了不少。
换上了柔软的寝衣,丝滑的料子贴在肌肤上有一丝凉凉的感觉,并着冰雕吐出的凉意再这样盛夏的时节里倒也十分惬意。时光入夜,索性也不挽发髻了,抹了头油,柔柔顺顺的披在身后。
累了一日,因为云山绕的缘故,人也昏沉,瞧着饭食也无胃口,便叫秋水去沏一杯蜜茶来。
灼华窝在床边的软榻上,半倚半靠懒懒的斜在大迎枕上,素手微曲支着下颚对月想着心事,月光莹莹落进屋内,拢了一层朦胧温柔的光晕在垂散的青丝上,更显脸颊白皙柔婉。
宋嬷嬷端了个锦杌在灼华身边坐下,将这几日观察下来的一一讲给灼华听。
“赵氏和白氏很安静,不过她们身边的人不大安静,和苏氏身边的大丫鬟悄悄见过两回。苏氏送了几回信出去,大约是送去京里的。借着送东西来,也跟着院里的小丫鬟套过话。”
灼华笑意浅淡,“那些人怕不是苏氏安插在她们身边的罢。”
从前不启用,是压根没把那两个妾室摆在眼里,如今女儿频频吃亏,险些栽在白氏的手里,苏氏自然急了,这些棋子便也不得不启用了。
宋嬷嬷微微一笑,颇是欣慰道:“要说老太太给选的那四个小丫头别看年纪小,可都是极好的,苏氏的人来套近乎塞好处,愣是一个字儿都没有透出去。”
今年她院子里的丫头有些年岁到了,放出去了几个,老太太就亲给她选了四个十岁左右的小丫头进来伺候,一直由宋嬷嬷亲手调教着,如今在她院子里做着杂活儿锻炼着心性儿。
宋嬷嬷当初是皇贵妃身边儿的掌事女官,调教人的手腕自是不简单的。
“既然都是好的,嬷嬷找机会安排着提拔了三等的丫鬟,拨在您身边儿伺候着,好好教了她们怎么眉高眼低,怎么应付人际。”灼华浅笑扬眉的看向秋水几人,戏谑道:“待咱们院子里的四位大丫鬟都出嫁了,正好她们也可顶上了。”
听风抽了抽嘴角,倚楼无语。她们是杀手,打从记事起就是在打打杀杀,没想过嫁人这档子事。
秋水正好沏了蜜茶进来,一听顿时羞赧的面色通红,结巴了一下,道:“奴、奴婢,一辈子跟着姑、姑娘。”
长天一甩头,脆生生道,“要嫁奴婢就嫁给姑娘夫家的管事,一辈子留在姑娘身边。”
“你们待姑娘忠心,姑娘心里都知道,自会叫你们未来无忧的。”宋嬷嬷笑着与秋水几人说了几句,转而肃了肃眼神又道,“昨儿厨房的刘妈妈给我递了话过来,那腌臜东西找出来了!”
灼华看着喜鹊登高的铜烛台上烛火轻摇,点头道,“叫刘妈妈继续盯着,旁的不用管。”接了秋水递来的蜜茶,小小的呷了一口,“那药罐子扣下了吗?”
倚楼回道:“属下去的时候,罐子已经叫人不小心打破,不过属下还是把残片都取回来了。”
“还真是巧了。”灼华掀了掀嘴角,指尖轻轻点着茶盏,“悄悄拿了去给老先生瞧一瞧,看看是不是罐子出了问题。”
倚楼道:“下午晌里老太太审问的档子,已经去过了,老先生说明日给我答案。”
灼华笑着夸赞道:“倚楼越来越聪明了呢!”
倚楼想了想,道:“是姑娘教的好。”
长天扬了扬眉,满眼写着“孺子可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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