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些猜想苏氏都不能说。
一旦说破,更是坐实了自己对清澜郡主下手的事实。
否则,有何理由她会害怕已然覆灭的姜家人出现在自己的身边?
尽管她极力维持着镇定,但老年女人不再润泽的手背肌肤上凸起的青筋,还是泄露了她心底无遮无拦的惊惧:“我杖毙静云,是因为她偷盗御赐之物,你休要攀扯!”
刘妈妈一直在乡下养老,怎么会这么巧今日来府里看她?
静云已死,又是谁在她放置私物的小室里设了厌胜之术?
苏氏缓缓回首扫过刘妈妈和宁华,低垂的目光宛若孤鸮,在深山老林里,闪烁着阴毒的光芒:“能进我小室而不被怀疑的,不就是你们这些贴身亲近之人么!你们究竟受了谁的指使来陷害我!陷害定国公府!”
刘妈妈猛地扬起面孔,指向蜷缩在苏氏身后的年轻女使:“还有宁华!她也知道的!私设阵法,燃以符纸,气味一定不会小,小室虽常年关闭,可夫人每日生活的地方,又有那么多的丫鬟婆子进出伺候,若不是夫人自己所为,如何会一点都没有察觉?”
苏氏脑中一嗡!
是啊,当时看到小室里的情形,那些符纸焚烧、烛火垂落的样子,分明不是临时布置起来的。
小室虽未曾联通她的卧房,可如刘妈妈所言,她怎么会一点都没有察觉?
怎么会这样!
到底哪里出了问题?
仿佛是怕自己的真切不被相信,刘妈妈急急膝行了几步,朝御案嘭嘭便磕了好几个响头,苍老的额立马红肿起来。
“奴婢没有要害谁!奴婢卑贱之人,一家子老小都捏在夫人手里,如何敢陷害夫人啊!奴婢只求将功赎罪,保一家子老小性命而已!”
宁华年轻的面孔上满是惊恐,一浪又一浪的凌厉目光紧紧逼破,使她的唇色渐渐发紫。
她张了张嘴,出口的不完整的话音在沉寂的空间里,听着便似瑟瑟秋风里即将被秋日神君打落的泛了枯黄的花叶:“奴婢、奴婢……”
跪在苏氏身侧的侯夫人苏方氏忽然出声道:“倒是看不明白了,你是国公夫人的奴婢,今日如何非要一口咬住她不放了!”
刘妈妈老泪纵横,佝偻的身形卑微如蚁:“奴婢只求将前尘往事里的罪孽赎尽,今日所说,不为攀咬污蔑,只求陛下开恩,放过奴婢的家人吧!他们只是蝼蚁,却不曾做下阴毒之事,只是挣扎着活在世上啊!”
苏方氏明白这样家生的老奴婢敢这时候叫嚣起来,必然是不肯改口的,所以她并不搭理刘妈妈。
她凌厉而阴沉的眼神瞥向宁华,语调似乎劝解似乎警告的打断了宁华的话头:“宁华,你可要想想清楚了再说话。夫人小室里的东西到底是怎么回事!到底是谁做下的,必然会留下线索!陛下面前,你若如实招供,或许还能保你一条小命!否则奴咬主,是处以极刑的!”
宁华似羸弱的小兽一般缩在地上,仿佛任何人一脚踩踏之下就要殒命,听到苏方氏的威胁,却似被触动了神经,绝望地惊叫起来:“奴咬主是死罪,静云劝解夫人不要生出怨怼,一旦被人察觉世子爷和姑奶奶也要被拖累,结果呢!还不是被夫人杖毙了!”
她没有明说苏氏诅咒太夫人,却也明明白白的肯定了刘妈妈所指。
苏方氏双眸里似乎结出了冰,冰笋横空而出,直直杵向宁华和刘妈妈:“你们简直胆大包天!陛下面前,也敢如此胡言攀咬!”
刘妈妈瞄了眼皇帝,香料焚烧起的烟雾缭绕在空气里,皇帝的面孔便似寺庙里被的神佛,叫人看不清,故而越发宝相庄严,不得不敬服而畏惧。
可这样的畏惧又如何比得那个人给的绝路更加窒息!
她家里的独苗啊!一切都是为了那跟儿独苗啊!
她无路可选,自踏进宫门,她走的便只有死路:“夫人还曾经收买过太夫人身边的丫头春眠,给太夫人下毒!”
皇帝于御案后眯起了双眸,狭长的眸光似幽晃在长满青苔的井里的水波:“毒害朕的外祖母?”
崔氏是皇帝的嫡亲外祖母,若是坐实,不用其他罪责,皇帝也要处死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