婉妃微微皱眉,起身打发了宫人们都出去,见林宽立在地罩旁不动,便道:“这里有本宫伺候,林公公也出去候着吧!”
林宽见皇帝扬了扬面孔,只得退下,转身的目光里如剑芒的锋利狠狠刮过潮云。
潮云只一味盯着地毯,或许是感受到了他的目光,但她却并未有所回应。
“都撤出去了,姐姐有什么自可告诉陛下。”婉妃半挽的青丝间簪着的烧蓝珠花在烛火照亮下,有幽兰的星芒轻轻闪动:“静妃姐姐,方才、华妃娘娘险些被人勒死在寝殿里了。姐姐眼里的真相,或许,也会为你找来杀身之祸啊!”
静妃闻言,倏然抬起的眸子落在华妃颈项间的勒痕时,颤抖如巨浪席卷过的海面。
虚走了几步,亦或是踉跄了两步,在皇帝面前跪下,嗓音似生锈的铁骑在磋磨:“陛下,方才太后也赏了臣妾一盒子南珠,可南珠底下、底下……”
潮云心底却又有阴冷无遮无拦的滋生,哪怕殿中的温度是适意的,她却有一种沉溺在刺骨碎冰的绝望。
她惊声打断了静妃的话:“静妃娘娘说话是要讲证据的!”
婉妃横了潮云一眼,朱红扬起冷冽的弧度:“潮云,你心急了。”屈膝蹲下,温软的手掌轻轻抚着静妃的背,给她温和的安抚:“陛下会为姐姐做主的,静妃姐姐如实说便是。”
静妃衣袍上墨青色的缠枝藤蔓在森冷的语调里像是有了生命,缓慢的攀援,有刮耳的粗噶之声,惊起满身惊惧的粒子:“南珠底下压着染血的小衣,是四公主的小衣啊陛下!”
潮云眼眸一眯,厉声道:“静妃!你敢污蔑太后!”
华妃美眸一震,有感同身受的痛,咬牙道:“原来太后娘娘的赏赐是这个意思!若今日臣妾吊死在了梁上,恐怕在旁人嘴里也不过是气不过陛下不肯为我做主,自戕以损坏陛下颜面的罪人了!”
静妃膝行几步,却又戛然挺直,既亲近又敬畏的望着皇帝,不住的摇着头:“这些年来臣妾对太后、对皇后才来敬畏有加,何敢污蔑太后啊!”
潮云微嗤的神色颇是冷傲:“你敢与太后娘娘对峙么!”
静妃满面凄恻,虚伸了双手,仿佛是在问皇帝要一个庇护,又似在倾诉苍天的不公与刻薄。
怒瞪着潮云,静妃龇目道:“谁会承认自己坐下的恶事!你会么!意图勒死华妃的就是你吧?都已经被拿住了,你认了么?”
潮云一噎。
是为人母最后的坚毅,静妃豁出去了。
朝着用力磕了三个头,她满目盈泪,却不敢泣:“太后自来势威,每每此等情形,最后都是什么样的结果,陛下也知道。臣妾看到了是轿夫撞向的华妃,可臣妾不敢说、真的不敢说!”
其实傍晚时静妃说看到华妃自己摔倒,而婉妃则说看的是截然不同的场景,虽当时婉妃没有机会把话说完,但皇帝如何能不了解自己的生母和妻子,心中大抵是已经相信了是皇后故意所为。
端看皇帝没有冷落厌恶了华妃这个“妖星”之母便知。
不过是有钦天监及时雨般的出现,对太后的干涉依然保有一丝孝心在,所以才不做追究。
若是这件事到此结束,皇帝会觉得太后病重之下开始收敛对皇后的包庇,这定然会让皇帝对太后的不满减弱。
这对皇后的处境是有利的,但对妃妾而言却并不是什么好事,这意味着只要皇后忍住往后不出手,她还是稳稳压在她们头上。
华妃肯舍得豁出去自己腹中子,可不只是为了皇后“改邪归正”!
而似静妃之流,失去的孩子便也成了永远无法报的仇!
她们怎么肯?
可往后她们若要再做些什么逼的皇后出错,让太后坐不住,皇帝心底总会保有一丝怀疑。
而如今,让皇后蒙上疑影,华妃险被宫婢被勒死,替皇后做假证的静妃被威胁,正是太后这二十年来执掌后宫的惯用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