栅栏条尾端荡了荡。
绯缡用力抓住它,保持住自身平衡,眼眸垂下,瞧了瞧地上,那些?虫的腹足移动得如此勤快,让人在这一片寂静无声中,耳边似乎自动拟合出永不止息的沙沙沙的声音。
她轻轻朝前跨了一步。现在,她离?虫队列的垂直距离,近得只差一条手臂。
正好够她蹲下身,伸直手,将栅栏条沿道口断面贴了上去。
现在有一个问题。她不能放手。
栅栏条长度够用,可以遮拦整条人行道断面。但是它显然太宽,放在地上,便高出路基一半以上,所以,它不能凭借自身靠立在道口断面。
只有三种办法,拿些泥土等其他材料压住栅栏条底部,或者绯缡用力将栅栏条嵌入土中,又或者绯缡蹲在原地,一直手扶栅栏条。
曹文斐目不转睛地盯着画面,吐唇道:“计算结果?”
“不能启动辅卫替换她。”蕲长恭面色冷峻地快速转述系统演绎数据,“武装部已在尝试修改这个辅卫的战斗属性,还需要更多时间。辅卫控制码给她也没用,这种已是极高危的临战状态,辅卫一启动,她没有机会引导它拿栅栏,它会带上人就走,栅栏就会掉下来。”
曹文斐点点头。系统结论是,她只能继续留在原地。
“彭逢,暂留比芒南麓观察站,接应查蔓德,随时准备撤离。”
“徐进才,暂留比芒南麓观察站和繁育场中间隔离区,待命。”
头虫领着虫队来了。
它的头顶触须向空中地上撩探,随着腹足群波浪似地起伏,那油黑节肢背壳上的金点也一起耸动。
绯缡试着松了松手指。
“不能让栅栏压到虫上,不能让虫死。”一道声音立即响起在她耳边,那是春远照的声音。
他的声音就像冰凌挤在一起刮擦出来的。
绯缡赶紧又抓拢栅栏条。
头虫到了道口,过了道口线,一径儿沿着直线往前。
绯缡可以看到它的身体离她的手只有一拳多距离。她毫不怀疑,只要它随意一甩,那布满细密腹足的半截身体就会扫到她的工作手套上。
“拿稳栅栏,保持镇定,一只虫脚都不能断。”她耳边又响起声音。
“你闭嘴。”她咬牙道,“它们还没死,我在准备死,让我清净点。”
春远照挑起眉,最终抿紧脸颊。
顾格没好意思去看他,自己下意识地摒住了呼吸。画面上,绯缡的头顶,机械管理部本部的讯息传到:“工程机器人EN-X-G624外勤作业发生异常,请求介入。”
没有人理会这一条,通桥要塞管控系统在五秒后自动回复:“暂且不需。”
商檀安刷地一推椅子。
绯缡的脑频一直连在那梦境状态的工程机器人上。她该知道,以脑频主导机器人的系统,不适宜长时间操控。
如果将机器人的系统比作预设了耕作模式的土地,巨量的演算迭代就是它的生长时间,它在系统要求之外衍生自由意识,就像土地上除了正规作物之外,总会不可避免地长些杂草。这些杂草不是凭空出现的,它们的种子在人类写下一个又一个小模块并让模块们协同作用时就已经有了演化成长的始端。
杂草般的机器人自由意识会给人类带来一些烦恼,它常常不是预想的产物,但是正如杂草也可能是令人充满惊喜的未来新品,所以机器人自由意识也有可期待之处。对于机器人自由意识,学系统出身的商檀安比别人都懂得多,他的一部分日常工作就是在监控、引导、或者压制罗望建设军团带到罗望泛大陆上所有作业机器人的自由意识上。
人类用脑频直接联动机器人系统,便如将人类意识流水一样,流进那块预设了耕作模式的土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