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是星澜回梁营这么多天以来第一次来见贺圣朝。
牢房内充溢着浓浓的酒香,叫人闻之欲醉。
若是酒量差些的人,只怕是站着吸这酒气也要醉晕过去。
星澜下过令,赵皇是客,客人想饮多少酒就送多少酒,现在看这过道上叠放的一层层空酒坛子,怕是已经把库存的酒都送来了。
“走慢点,前面有台阶。”她牵过流萤,低声嘱咐他。
话音刚落,两人就走到了牢门前。
细密的铁栅栏后,贺圣朝靠坐在墙边,怀中抱了一坛子开启的酒,看向两人的双目带着往日里熟悉的讥讽和嘲笑。
他一定听到了刚才那句话。
星澜带流萤走到平地上就放开了他,无关心虚或者刻意激怒之意。
她知道贺圣朝没有醉,即便他饮了这么多酒。
这种酒名叫“神仙醉”,其实酒劲并不大,饮用之人意识依旧会很清醒,但往往容易四肢发软乏力,睡前喝了可以助眠,夫妻生活前给女子饮用也别有一番风情。
耿信鸿给贺圣朝送这种酒,大约也是想限制他的行为,防他越狱或者趁将士送饭的时候伤人。
“终于舍得来见我了?”贺圣朝伸了个懒腰,率先开了口,“看来是这些日子我没把你伺候舒服,所以关起来惩罚,嗯?”
流萤面色一变,手握在短剑上。
星澜知道贺圣朝说这些就是针对流萤的,侧身安抚的拍了拍他,叫他很快平静下来。
她向前走了两步,笑起来:“赵皇如今说话,怎么开口就是一股浓浓的深闺怨妇味儿。”
贺圣朝亦起身,铁链叮当叮当的响。他侧身依在牢门前,也笑:“给一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如何?”
他敲了敲牢门:“进来,我让你尝尝人间至乐的滋味。”
两人对话时剑拔弩张的氛围回到最初刚刚相识的时候,好似后来的温言笑语,你侬我侬只是梦一场。
现在梦醒罢了。
星澜突然有些笑不出来了。
并不是被贺圣朝污秽下流的语言刺激,而是发现他身上再无一丝那日被捕时恼恨暴怒。
这是她最害怕贺圣朝的一点。
明明是个暴躁易怒的人,却从来不被仇恨和失败控制情绪。
当初他在卢国,被星澜杀了个黄雀在后,也像今天这般不气不恼,洒脱至极。
但他绝非真的洒脱,而是会像猎豹一样,耐心、隐蔽的跟在猎物身后,找到机会,再一击撕碎。
这样的人,几乎叫人再抓不住弱点。
“下辈子吧。”她冷言道。
贺圣朝又望过来,语气突然正常起来:“其实吧,我这几日又把事情全部过了一遍,还是有两点没想明白。”
“你问。”星澜平静道。
这也正是她今日来的目的。她可以选择更逃避一点,但话还是说开了好。
“你是不是不信我会退兵?”贺圣朝问她,“既然我已经答应你退兵了,你又何必多此一举,费尽心思将我带到梁营。指不定我的手下今晚就会劫狱,将我带走,叫你功亏一篑。”
“不,我信。”这一点星澜早就想通了,他想哄骗一个女人,不至于抛弃骄傲和尊严。
她想了想又道:“还记得我对你说,我要回来,取一件我母亲留给我,最重要的东西吗。”
贺圣朝盯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