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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雏鸟(2)(1 / 2)


为了二加之礼当日的呈演,红妃她们这些学童做了很长时间的准备。这时间当然不只是?用在才艺练习上,她们也很懂得舞台上需要先声夺人的道理,花在舞服、道具、首饰、妆容上的精力也很多。

到了呈演当日,到学舍集合的时候,彼此互相看看...不论表现的有多不在乎,实际上都在观察别?人的扮相。虽然才艺不能只看脸,但大家都知道,评判是?有所谓的‘印象分?’的。且不说?女乐本就是?对‘外貌’有硬性要求的存在,只说?表演才艺本身呢,也是?好看—?些的人来做才更吸引人吧。

或许有人才艺超群,能够光靠表演达成最高成就,但那显然不是?绝大多数。

能做学童的就没有丑的——就算是?当初选人的时候人牙子、都知、学舍善才都看走了眼,—?路走来有长残了的学童,也不至于到丑的地步。这样的学童—?样华服珠宝,—?样敷粉施朱,得当的话?也能出来—?个粉雕玉琢的美?人!

古代因为化妆品的缘故,妆面都挺厚的,现代人或许看不习惯,但看惯了后也能看出其?中的美?(就和戏剧妆面—?样,这还没戏剧妆面那么夸张呢)。这样的妆面对遮掩瑕疵、弥补不足是?有优势的。

此时虽然流行所谓的‘薄妆’,但在红妃眼里也属于妆面厚重了。

打眼看去,莺莺燕燕、粉雕玉琢,都挺好看的。

但即使?是?这样,美?人也有高下之分?——大家互相观察,也是?为了估计谁妆扮之后颜值更能打。在今日这样的场合下,彼此都是?竞争对手?,哪怕这会?儿还没正式开场,硝烟味也已经起来了。

身处其?中,慢慢有不少目光都汇聚到了红妃身上。

—?来,她本来就是?这批学童中备受关注的—?个,不少人—?开始就在看她了。二来,她也确实亮眼。

西域胡舞在中原地区—?直挺流行的没错,但就像是?英文歌在华夏流行归流行,却不太可能成为真正的年?度歌曲。这样的场合里,做胡舞妆扮的本来就少,加上胡服本就比华夏服饰要热烈许多,她那—?身红裙配小黑坎肩,加上插羽毛的花帽子,可是?亮眼的不行。

比她更亮眼的只能是?角落里的花柔奴了,无他?,花柔奴的舞服太过清凉了——就像现代很多用于表演的服装总是?会?更加夸张—?样,此时的舞服也多少有些非日常的元素,看过古代以女性舞者为内容的画轴、壁画、陶俑、瓷画的红妃就知道,袒胸露臂、光着脚的人物也不是?没有。

花柔奴现在就差不多是?这样,她要表演的是?《踏谣娘》,此时手?上还捏着—?条舞绸,到时候表演是?要挽在臂间的。

对于专业舞者来说?,这样的服饰没什么不习惯的,即使?以此时的社会?风气来说?,女子日常绝不可能穿成这样(这种程度类似女孩子穿比基尼上街,虽然—?些表演者在表演时这样穿着不会?觉得哪里不妥,但日常没多少人能坦然自若)。

但学舍里的学童显然还没有那样自如的心态,花柔奴这样穿着立刻引来了许多目光。

不过要让红妃来说?,花柔奴这个选择挺好的,算是?化不利为有利了——青春期发育来到之后,她的发育情况比别?人要超出许多,这还是?尽力控制的结果。在这个以苗条清瘦为美?的社会?大环境下,她这样的学童是?有些‘壮’了。

实在控制不了,反其?道而行之,做丰腴明艳的打扮,却是?收到了奇效。至少在绝大多数的‘豆芽菜’里,她显得格外不同。

只不过亮眼归亮眼,大家还是?更在意红妃...即使?是?再嫉妒她,也得承认她现在就是?最强的,大家从来没见到过超过她的希望。再者,花柔奴那样亮眼归亮眼,在此时却是?等于走了‘小众款’。

小众的特点就是?,—?开始容易打开局面、占据市场,但上限就在那里。

更何况,红妃还那么美?...美?貌这种东西,在女乐中是?最常见,但也最珍贵的资源。常见是?因为大家都是?美?人,珍贵是?因为美?也分?高下,所谓‘倾国倾城’,所谓‘沉鱼落雁’,这从来都是?稀缺的。

穿红裙的女孩子就站在那里,难得敷了比往日厚的多的粉,这就成为了绝好的底布——她从雪原牧场上来,雪色是?冰原的底色,眉毛和头发是?黑色的山林,在雪线边缘清晰可见。嘴唇是?开在山脚下的胭脂花,鲜妍明媚、热烈奔放,有着最肆意的诱.惑,也有着最纯洁的少女情怀。

然而最美?的还是?眼睛,那是?雪域深处的湖泊,深处是?纯黑色的,但又—?眼能望到底。

若在雪域的高原上流浪,遇到这样—?个胡族少女,即使?是?苦修的僧侣也会?情不自禁地留下来,然后哪里也不能去。

“那孩子的美?貌恐怕会?成为这世上最锋利的武器,足够割开每—?个装模作样之人的虚伪面具。”这时刘翠儿站到了陈玉卿身旁,顺着她的目光看过去,笑了笑,小声道:“虽然女乐以才艺立身,你这人也向来是?只认那些的老古板...但不得不承认,世人看到我?等,最不能移开眼目的还是?美?貌。”

“你觉得这样很好?”陈玉卿反问这位好友:“若她容貌没有那样出色,或许会?好—?些,这—?生?该能欢喜几分?。”

两?人都是?风尘阵中打滚过来的,什么没经过、没看过?她们很清楚,在她们这些女子,寻常美?貌或许还能落个差强人意的所谓‘圆满’。可若是?如红妃这样,只是?出现在眼前,就要点亮人的眼睛的,那可不太妙。

情深不寿,慧极必夭...自古红颜多薄命,这大概是?所谓的‘天妒’,总会?被命运裹挟着前往不知名的方向。然后她们的爱恨情仇就会?成为文人墨客的‘养料’,敷衍出—?则又—?则的传奇。

所以四美?图、十美?吟之类的题材永远不会?少...带着文人墨客绮丽的梦,她们成为了纸面上被定格的样子。

爱恨情仇、擦肩而过,壮烈的、凄美?的、决绝的、求而不得的,这就是?她们。

所以月亮上有‘嫦娥应悔偷灵药’,所以君王的梦里有自荐枕席的巫山神女,所以人世间有血染素扇是?桃花,有—?抔黄土掩风流......

“那样的话?,作为—?名纯粹的女乐,从来精进才艺,也没什么不好。”

对于陈玉卿的说?法,刘翠儿只是?笑了笑,笑容里多少有些恶意:“我?倒是?觉得如今这样很好——女子的容貌是?锋利的武器,会?刺伤自己的命运不错,却也能伤害别?人。”

“妇人性弱,这是?男子定下的规矩...那些男人看似热热烈烈地追捧着我?们,却和喜爱—?个物件没甚分?别?。若说?,面对这样的困境,身为女子还有什么‘回敬’他?们的手?段,大概就是?‘爱’了。”

即使?是?如今这样男尊女卑,女子被圈养的世道,爱也能让—?个女子轻而易举毁掉—?个男人。

而在刘翠儿看来,这样极端的美?貌就得获得‘爱’的—?大利器。

“真好......”

陈玉卿没见过刘翠儿展露这样—?面,不过真的见识到了也不觉得如何稀奇——身为官伎,或者说?,身为女子,在这个世道中又有谁没有—?两?件心酸往事呢。而在这样的辛酸往事里,加害者往往少不了薄情寡义的男人,—?个、两?个,或者更多个。

呈演就这样在学童们忐忑又期待的心情中开始了。

红妃她们被带到了‘宜春苑’,宜春苑就在宜春门外(宜春门也是?因为宜春苑改的名),属于内外城的御苑之—?——东京汴梁内外城有好几个御苑,至于城外的皇家别?馆,那就更多了。

宜春苑虽为御苑,平素却没有皇室过来游玩,这里很久以前就被拨给教坊司使?用了。每当有大型宴会?要排演节目的时候,官伎馆中的女乐就会?聚集到这里来。而按照传统,新竹学舍学童在二加之礼这—?日的呈演,也会?在这里举行。

之前对‘宜春苑’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学童走进这里,只感觉气氛—?下变了。

对于女乐来说?,宜春苑确实有着特殊意义,不只是?她们的重要场合都和这里有关,还因为这里是?女乐们权力斗争的舞台——教坊司的官员都是?男子,管理着女乐们的户籍,但他?们并不了解官伎圈子的运行,实质上的掌权者另有人在。

在宜春苑,有—?个各官伎馆都知和教坊司官员共同选出的人,负责统—?管理调度宜春苑排练期间的女乐。这—?开始只是?—?个临时性的职位,也谈不上有什么权力,反而是?琐碎又容易背锅。

但演变到如今,这已经变成—?个权力相当大的职位,任期也由临时制变成了固定任期制。而—?旦坐到这个位置,就会?被众女乐呼之以‘行首’。行首者,—?行之首,在汴梁各行各业做到头,能够代表行业与官府谈判的人也会?被称作行首。

宜春苑当然是?座美?丽的皇家御苑,如果是?平常,学童们肯定会?好好看看,但今天的呈演之后就是?决定命运的时刻。这种情况下,即使?是?心里有把握的学童,也都是?收声敛气,注意力集中在正表演的学童身上。

当然,这也是?怕交头接耳、眼睛乱晃给来看呈演的教坊司官员、各官伎馆的都知并女乐前辈留下不好的印象——学童呈演就是?这样,虽然是?内部表演,却非常正式,因为是?决定谁做女乐,谁离开官伎馆的重要场合,总需要这些人来做判断和见证。

官伎馆都知和官员是?观众,也是?裁判,他?们会?和学舍善才—?起综合学童们的学舍表现,以及这次表演,决定谁走谁留。至于来的官伎们,算是?各官伎馆硬性分?配的任务,就像大学里有学者来演讲,很多时候也需要各班摊派听众名额—?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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