封惊客当即摇头,于是贺陵又把那根虾条抽了出来,丢进自己嘴里咔嗤咬碎:“不吃浪费,你不吃我吃。啧,味道没?变,就是有点湿,哈哈哈哈!”
封惊客这下彻底痴傻了。
“独自撑着雨伞,徘徊在悠长的雨巷,多希望逢着一个,结着愁怨的姑娘……啦啦啦啦啦……他?像梦一样撑着油纸伞,又徘徊在雨巷,啦啦啦啦……”
人走了,不伦不类的歌声和?放肆的笑声却还在封惊客的脑海里荡漾着。
封惊客悄悄舔掉嘴唇上残存的米米佐料,不由泄露了几许温柔的笑意?。
——倒是像极了虾皮酱豆的滋味。
傍晚,贺陵把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妥当,一手挎包一手拉孩子,拐上封惊客去了芷阳湖边。
芷阳湖是五十年前政府修建的大坝水库,开发成旅游景点之后周边建设倒也不错,温泉度假村、石榴生态园都是比较有特色的好去处。
西?安的市郊有几家养鸽子的,到了归巢的时间,鸽子从残阳余晖中飞掠过天空,不管灰的白的,落在湖面全是红彤彤的光点。晚霞烧得火热,贺陵的脸庞映着橙色的光,暖得摄人心魄。
封惊客一时出了神,有些不受控制地移不开视线,可当贺陵回眸时,他?又快得惊人,好像只?是不经意?间短短与他?交错了目光而已。
“今天为什么带你来,知道吗?”贺陵揽着张轶晨的肩,揉了揉他?怀里的猫。
张轶晨摇头,他?又接着说:“因为我得全天候监护你,所?以别给?我惹麻烦,老老实实待着,想做什么得先跟我汇报。明?白吗?”
张轶晨点头:“贺陵,听话。”
“不是我听话,是你听我的话。”
“听话,贺陵。”
“算了算了,就这么着吧。”
三人加一猫伫立在芷阳湖畔的高岭上,眼前碧绿的湖水曲折蜿蜒伸向远方,说是湖泊倒更像河流,夹道吹来的风也是热的。
贺陵拿出小编钟开始感应。他?的期望值很高,说不出原因,就是觉得第二枚小编钟会?在双龙争辉匣里。然而半小时之后,他?的自信心就遭受到了重创,几里地走过去居然一点收获都没?有。
贺陵看着水道:“十六,如果?宝匣在水底,你觉得会?不会?生锈?”
封惊客说:“那是玉质宝匣。”
“那你觉得会?不会?被鱼咬碎了?”
“咬得碎就不是宝匣了。”
“那有没?有可能?早就被人捞走了?”
“捞走了就会?在市上出现。”
为了阻止贺陵继续胡言乱语,封惊客说:“想想轩辕之丘。宝匣也许就在此地,但不在寻常人看得见的空间里。”
贺陵不聒噪了。
看看四周,开始凝神聚力,设想表里世界与现实世界的共生共存,在河流的底下也许还有河流,在天空的尽头也还有天空。
睁开眼睛,他?发现自己失败了。
封惊客说:“别急,由心而发,勿生杂念。”
“好。”贺陵回忆轩辕谷的经历,那时候异世界是自然出现的,应该是受到了他?们体内噩能?量的召引,而噩能?量会?受到他?们个人意?志的影响,如果?两人都不集中注意?力,要进入的确很难。
想到这里,贺陵不由发出疑问:十六他?现在也不能?集中注意?力吗?
几分?钟之后,贺陵渐渐进入了状态。忽觉一阵凉爽扑面而来,心里的躁意?消减了不少,再睁眼时,周围的天色正在变得昏暗,仿佛有一个通往异世界的入口向他?打开了。
可就在此时,张轶晨这熊孩子像贴烙饼似地撞进了他?怀里,撞得他?胸口“咚”一声闷响。入口就这么关闭了,天色也恢复了正常。
贺陵推开熊孩子:“你干嘛?坏我好事!”
张轶晨:“贺陵,凉!”
贺陵:“你自己身上也有,看仔细了再动手行不行?”
张轶晨低头一看,自己身上果?然也有白霜,猫身上也有一点点,胡须上还挂着片六角霜花。
那是封惊客为他?们铺下的防护层,以防进入异世界时发生不测,但熊孩子显然是把这东西?当空调使?了,还用闲着的一只?手勾住了贺陵的脖子,死乞白赖地往他?怀里拱,非要把他?那份凉气也都吸走。
推推搡搡之际,天空再次暗了下来,贺陵赶紧箍住张轶晨,示意?他?不要乱动。
只?见水面上升腾起雾气,渐渐蔓延至高岭上。原本还有三三两两在岭上闲逛的人都在瞬间消失了,眼前只?剩下阴气森森的芷阳湖,以及湖面上凝出来的一团浓密的白雾影子。
等到雾气散了些许,天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暗沉下去,短短几分?钟之内白天转成了黑夜。天空中出现星河,明?亮璀璨,格外耀眼。
张轶晨指着星河:“日!”
贺陵:“熊孩子,怎么说话呢。”
张轶晨指着星河:“日!”又指向另一方,“月!”
贺陵猛地抓住他?的手,顺他?所?指看去,果?然星河两端有两颗星亮得突出。他?不由自主出口:“双龙争辉,日月同耀?”
而在星河横亘的寰宇之下,贺陵看见地上的湖泊竟然变成了一条没?有尽头的长河,倒映着星光如白绸一般铺在峡岸之间。
“十六,是你打开的异世界大门?怎么突然之间又能?凝神了?”贺陵回头,登时讶然,只?见他?家十六正悬浮在半空,手印不断变换着,“十六你干嘛呢?”
封惊客来不及理他?,就见天上那条星河突然放大,神龙坠落一般往人间砸来,而地上这条长河倏忽腾起,光芒一闪化作一条光龙,与天上那条首尾相缠。
一天一地两条长河突然都变成了光龙,贺陵吓傻了,捏得张轶晨肩膀吃痛。张轶晨虽然吃痛却淡定得很,大概是死猪不怕开水烫,人傻不怕鬼怪多,权当做观看舞龙舞狮表演了。
此时芷阳湖地界也发生了变化,被一圈雾气围出一个筒状边界,以龙为顶以地为座,如一只?大牢笼把三人一猫罩在了其?中。
贺陵注意?到,这两条龙在飞旋的过程中始终闭着眼睛,叫他?不由想起了博物院院长跟他?说过的,关于双龙争辉匣的传说。
他?把张轶晨按在一棵树底下:“待在这里别动,进入雾气之后恐怕再也出不来了,抱着树,在这儿等我!”
张轶晨抓住他?:“贺陵?”
贺陵说:“我得去帮他?!”
士气振得好,可贺陵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过去。地上那条龙飞起来之后就没?有河了,河床位置只?是黑沉沉的一片,看不出来是不是土地,万一过去了却发现是什么深渊或者地狱入口之类的就惨了,他?又不会?飞。
他?再次冲封惊客喊:“十六!你先回来,太危险了!”
封惊客不会?后退,他?手中白光闪烁,忽地往天上猛推,硕大的阵法?咒印便被送上了半空。贺陵看出,那咒印的形状和?老葛的地缚阵很像,但明?显猛得多。然而双龙在咒印到达之前分?成了两路,一左一右呼啸俯冲,直奔封惊客而去。
封惊客当即化作白雾消散,转瞬出现在更高空,开始重新结印。“地龙”瞄准了位置,盘旋着前去阻截封惊客的后路,“天龙”则张口喷出刺目白焰,白焰烧过半个天际,把“雾笼”里的黑夜彻底照亮了。
躲过攻击,封惊客终于结下了新的咒印,再次推出。“地龙”却在半空陡然急转,出乎意?料地直奔咒印而去,咒印便像一个巨大的□□从龙头滑至龙尾,利刃似地刺破了龙鳞。“地龙”发出了毁天灭地的咆哮声,震耳欲聋。
可这龙大概是一根筋,穿过咒印之后并?没?有停留,仍然以最大马力冲向封惊客。封惊客化成白雾,可“天龙”却在此时朝向“地龙”喷出白焰,封惊客慢了一瞬,白雾一闪,表层轰地被点燃。他?随即现出了原身,被“地龙”死死缠住。
贺陵吓坏了,眼睁睁看着封惊客被缠得不能?动弹,背上的汗水已经把衣裳打湿透了。封惊客不断释放白雾来抵挡龙焰的高温,然而他?的白雾却能?被龙焰当做燃料来烧,越释放越挣脱不得。
贺陵嘶吼:“十六你撑住!我来救你了!”
封惊客却道:“休要胡闹,躲开!”
他?的长发在白雾中泼洒开来,龙焰的白光里宛若即将陨落于凡尘的天神——如果?天神也会?有恶魔般冷冽的眼神。黑色长袍上,那些暗紫的纹路又如鬼手般攀爬,幽幽紫光忽明?忽暗,衬得他?既美又邪。
贺陵捂住了嘴:十六,十六他?不会?黑化了吧?
贺陵不能?再等,大步跨出,朝着封惊客的方向奔去。万幸的是他?并?没?有掉下去,脚底如有云梯,居然托着他?腾上了半空。中途摸索武器,发现只?带了萧张友情赞助的硅胶软剑,便硬着头皮摸了出来,冲那该死的“天龙”呼喝:“你祖宗来了!”
“嗡——”
软剑狠狠抖了两抖,可惜没?喷出剑身,只?有粉红色的硅胶手柄剧烈地震动起来。
“天龙”的眼睛是闭着的,它?却像是看到了贺陵手中之物似的,不忍直视地后仰龙头,之后只?肯拿侧脸对着贺陵。
贺陵臊得慌:“哈哈,哈哈,这东西?是武器,真的。”
下一瞬,“天龙”仿佛受到了侮辱,仰天长啸一声,巨尾扫来。只?是还没?碰到贺陵,带起的大风就直接把他?刮了出去,只?剩下遥远的“啊”声传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