按照以前的套路，母亲说完上中下也就偃旗息鼓了，没想到她今天又开发出了一个新章回。
“梁端也是，都这么多年了还不肯叫你妈。这也就算了，你带他回来的时候他已经大了，忘不了自己的亲妈也能理解，可好歹叫你一声阿姨吧？还一口一个谢晓晖的叫你，像什么样子？”王含韵说到这儿也来了脾气，掐了谢晓晖大腿一下，皱眉道：“你也不管就这么纵着他，不知道的人看见了还以为是你不知道检点养了个小情人在家！”
“妈，你说什么呐？”谢晓晖顾不得疼，震惊地看着自己的母亲，声音都气得发抖了：“你又听谁来嚼过舌根了？这人的心也太坏了吧，简直卑鄙下流无耻！”她不相信母亲会有朝一日突发奇想出这种念头。
她第一个想到的是前些日子梁端跟她提过的严峻，可转念一想又不可能，严峻不认识她家的人。第二个想到的就是她哥哥的前妻，谢允泽的亲妈，这女人满脑子的鬼蜮伎俩而且还有被迫害妄想症，仗着儿子是谢家长孙，明明都下堂快二十年了还老舔着脸往谢家跑，不是来给哥哥嫂子添堵的就是来耍手段要钱的。导致谢允泽长歪的罪魁祸首就是这个女人，当初哥哥和她离婚的时候就不该放手让把孩子判给她的。
“你喊什么，想把你爸吵醒啊？”王含韵意识到自己的话是有点难听，拉住眼看要暴走的女儿，缓了缓语气道：“没谁来嚼舌根，是我自己想的。”
“你……”这话谢晓晖虽然不信，但听了之后还是觉得自己快气炸了。
“你说妈拿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也好，说我戴有色眼镜看人也好，妈今天都得把话给你说明白了。”王含韵加大了抓着女儿胳膊的手的力度，肃容道：“梁端已经是个大小伙子了，长得好人也聪明，该教的你都教了，能尽的力你也都尽了，是该让他去自立门户的时候了。你本来就跟他非亲非故连八竿子都打不着的关系，而且只比他大十几岁，就这么一直养着他你觉得合适吗？我看你的婚姻就是被他耽误的。”
“我养着他？妈，你搞搞清楚，梁端从小到大可没花过我、我们谢家一分钱，他的生活费学费治疗费，所有用在他身上的钱全都是他爸留给他的！”谢晓晖气得浑身发抖，指着门口的方向道：“而且你别忘了，当初哥生意上遇到麻烦还是挪用了这些钱才补上窟窿的，要不然他早就破产了。虽然后来还上了，可挪用了两年多才还上，这些钱放在银行里得有多少利息？”
看到母亲正要张嘴分辨，她呛声道：“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个宝贝长孙前些日子趁我去京城送我导师的时候跑去找梁端借了四十多万。四十多万啊妈，那可是梁端今年下半年和明年一整年的生活费和学费，他每年能动用的也就这点钱了！不是我看扁谢允泽，他压根就没打算还吧？”这就是她今天一看到大侄子就蹭蹭冒火的另一个重要原因。
王含韵这下听得愣住了，嗫嚅着嘴唇说不出话来。
“还有妈，我先跟你说清楚，”谢晓晖接着道：“这可不是梁端告诉我的，他一个字都没提，是我一直担心他乱花钱所以时不常地去查他的账户余额才发现不对的。问他他还替谢允泽瞒着，我偷偷翻了他的手机才看到是谢允泽给他发微信找他借钱的。”
“这……”王含韵琢磨了半天才勉强挤出一句：“允泽肯定也是实在没办法了才找他借钱的，他们名义上也算是表兄弟不是嘛？你放一百个心，我会盯着他的，等他情况好了我一定叫他把钱还给梁端。”
“表兄弟？”谢晓晖听得都快泪崩了，“这几个字我听着怎么觉得那么亏呢？”
“你这是什么话？”王含韵像是被踩到了痛脚，瞬间翻脸。“你是说我亏着梁端那孩子了对吧？”
谢晓晖没有回答，而是仰头看着天花板，把冲进眼眶的热泪给憋了回去，深深吸了几口气才重新看向母亲道：“妈，你别以为梁端听不见或者不让他看见，他就不知道别人在说他。我告诉你，这个孩子从懂事那天起就学会了看人脸色，哪怕别人有一丁点儿的不喜欢他，他都能察觉出来。就和谢允泽有没有把他当表弟看一样，你有没有把他当外孙子看，他心里都明白。”
“他心里明白又怎么样？难不成他还敢记恨我？你是我女儿，你养了他还养得这么好就足够对得起他、对得起他们老梁家的列祖列宗了，凭什么要我也把他当亲外孙，要允泽也把他当亲表弟？”王含韵炸了，这是她心底不能被触碰的阴暗角落，触之必反。
“那他谢允泽凭什么找梁端借钱，他怎么有脸去找梁端借钱？”反正话已经说到这份儿上了，谢晓晖也不再保留，压着嗓子低吼道：“从我把梁端带进家门的第一天起，他，还有他那个臭不要脸的妈可曾给过梁端一个好脸色看？明着暗着说了这孩子多少坏话？他们给梁端买过一颗糖一件衣服一双鞋吗？给他发过一个压岁红包吗？”
说到这儿，她的眼泪再也忍不住了，但她心里明白她有多维护梁端母亲就有多维护谢允泽，这些话她说了也等于白说。于是她抽出纸巾擦了把脸，拿起包和手机道：“我去和爸说一声，这就回去了。”
床上父亲似乎还在睡着，屋里拉着窗帘，光线很昏暗。
“爸。”谢晓晖轻轻叫了一声，见父亲没反应便打算带上门走人。
“别怪你妈，”谢父谢长天突然出声道：“她是对梁端他爸有气，可是人都死了，她的气也没处撒去，就迁怒在梁端这孩子的头上了。”
谢晓晖才止住的眼泪又吧嗒吧嗒地掉下来了。她走进屋，像个孩子一样坐在床边的地上，把头埋在父亲的被子上默默地哭了起来。带大梁端真的真的很辛苦，外人的非议就不提了，可这家里就只有父亲是支持她的决定的，连哥哥都不理解她。总算小侄子谢正泽是个暖人心的好孩子，不参与大人们的是非，但是与梁端相处得很不错。
“有些窗户纸最好别去捅，捅破了大家的心里都不好受。”谢长天睁眼看了看趴在床边的女儿，摸摸她的头无奈地道：“这是梁端他一个小孩子都懂的道理，可你却不懂。”他又叹息道：“其实你也不是不懂，可就是这么个臭脾气非要去捅那一下，这下好了，气没出反倒更憋屈了吧？”
谢晓晖抽了抽鼻子，没吭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