骆北延额头上青筋都爆出来了,他拍桌道:“说话!”
余窈还是很平静。
她开始分心。
她想桂花,想墨绿色越野车,想昏迷的姐姐。
出车祸那天其实是她姐姐生日。
余窈从外面回来,想给姐姐一个惊喜。
但是她刚转过一个弯,就看见姐姐在马路对面被撞飞出去的身体。那辆轿车从她身上碾过,扬长而去。余窈脑海中一片空白,这短短几分钟的意识好像被抽走了。等她回过神来,就只记得自己在姐姐布满鲜血的身体边哭,前来抢救的医护人员将她拉开。
“你是在怪我吗?”余窈慢慢抬起头。
这是极少数的,骆北延看见她正脸的样子。她和余帘儿有几分相似,比如嘴唇,都是薄红小巧的。但她们气质完全不同,余窈眉毛压得很低,眼睛细长,透出让人不适的阴郁之气。
这怪她吗?
骆北延有点生气,但绝对不是怪她。
但他又问了自己一次。
——你怪她吗?
他怎么可能不怪她?
要不是有她这个拖油瓶,他和余帘儿会过得很好。
他们不会为高额学费争吵。他不会说气话,余帘儿不会跑出去,也不会被那辆车撞。他不会为了给余帘儿治病回到家族里,更不会在不久的将来娶一个不爱的人,看着自己真正的未婚妻昏迷不醒。
骆北延很想怪她。
他只是憋在心底里没说罢了。
“行吧。”余窈见他不说话,转身就走,“那怪我。”
她伸手拉门。
“砰!”骆北延从她身后,猛然把微开的门关上了。
他比余窈高一个半头,余窈站着正好到他胸口。
书房的灯光被阴影遮盖了。
余窈感觉男性独有的刚烈热意贴在自己背上,他愤怒的吐息也离她不远。她嗅到一点薄荷味,还有一点桂花味。她观察他按门的手,手指长度,粗细,青筋蜿蜒的方式,指甲的修剪程度。
余窈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镇住,心怦怦直跳。
太色了。
他手指修长,指甲剪得很短,贴肉。
这样很舒服吧?
余窈听见自己沉重的呼吸声。
骆北延关上门,反锁。
“这不是怪不怪你的问题。你今天不说清楚,就别想走出去。”
“好啊。”余窈回过头,就站在门边跟他僵持。
她还是一句话不说。
骆北延只想叫她声“祖宗”。
他家里那些个表姐表妹已经够奇葩了,没想到余窈的奇葩程度更上一个台阶。
“你先告诉我,那个给你发语音的男人是怎么回事?”
“前男友,分手闹不愉快,他说浑话。”
“那些大尺度照片呢?”
“人体素材。”
骆北延要是再信这个,他的智商就不配当总裁。
“说实话!”他凶道。
余窈厌烦地瞥他一眼:“你要是不信,我就把我画的画给你看!”
她眼梢微扬,一股子娇嗔恼怒的少女气就出来了。
骆北延皱眉道:“给我看看。”
余窈用他的笔记本登上网盘,又打开自己手机,翻到她发图的聊天记录。
这些照片跟她的画一张张全对上了。
“我每天做一张人体结构练习。每个月拍一次私房照,一次至少30个pose。现在前男友想拿这些照片威胁我。”
余窈忽然转头,视线一下跟骆北延对上。
骆北延正在看照片。
照片上她双手被绑住,眼睛蒙着,仰脸咬一根垂下的红丝带。
她这突然一回头,骆北延有种被逮住的感觉。
“然后你还怪我。”余窈忽然哽咽。
眼泪唰地流了下来。
“不是……”骆北延把笔记本合上,“我不是说怪你,我只是想弄明白到底……”
余窈的哭声直接把他的声音盖了过去。
骆北延只能僵硬地看着她。
过了会儿,他突然反应过来,出去拿了块毛巾。
“擦擦……”
余窈还在哭,哭到打嗝,肩膀一抽一抽的,看起来就要背过气去了。
骆北延束手无策。
“我想姐姐……”余窈边哭边说,“我不想回骆家,我想跟姐姐一起住。”
“不要怕,我会报警的。”
“你知道流言会传得多难听吗?”余窈抽泣。
“谁敢说你?”
“到时候所有人都会骂我的!还会有人来骚-扰我,问我多少钱一次!我前男友那张烂嘴有什么不敢说的!我不去学校算了,我去医院照顾姐姐……”
骆北延被她哭得头也疼,耳朵也疼。
“那你今晚先住这里,明天我带你去医院。”
这句话就像给余窈按了个静音键。
“好。”她突然一下,什么事都没了。
她把毛巾扔在桌上,转身离开书房,在骆北延“???”的注视中很自然地睡进了客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