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
李义山嘴中咀嚼着这个字。
叶千秋笑了笑,道:“普通人之一生,不过短短几十载,但修行人之一生,便要长的多了。”
“有时候耐下心来等,你会发现别样的天地。”
“在我的记忆当中,世间曾有一个叫司马懿的人,他蛰伏了四十年,方才成就一番大业。”
“神霄之事,急不得,暂且放下不谈,传道一事,来日自有造化,现在还是布置之时。”
“你且说说此次太安城中将会发生何事。”
李义山虽然没听过司马懿的大名,但也不多问,只是顺着叶千秋的问题回道:“眼下正是藩王入京的时候,当今六大藩王,除了大柱国,以燕敕王赵炳最为兵强马壮,当初天子在大殿上要让陈芝豹封王南疆,未尝没有制衡赵炳的企图。”
“广陵王赵毅,跟皇帝同母而出,深受器重,明面上那些敲打,无非都是演给外人看的,让门下省左仆射孙希济担任广陵道经略使,是担心赵毅手段过激,惹来非议,难保离阳王朝第三个世袭罔替。”
“皇帝对这两人的做法,可见其亲疏。”
“胶东王赵睢,因为坐镇两辽,与大柱国有些情谊,这些年被皇帝和张巨鹿顾剑棠先后夹枪带棒一顿收拾,处境确实有些凄凉。”
“靖安王赵珣刚刚接位,虽然有一位盲士陆诩辅佐,但此子太小家子气,不说也罢。”
“雄州淮南王赵英,原本酷似老皇帝,只是欠缺了气数,而且他本人也不得不清心寡欲,五位宗亲藩王中以他被压制得最为惨烈,半点实权都没有。”
“这次藩王循例进京,大柱国肯定是不去的,不过明面上尚未封王的陈芝豹注定要走一遭,因此这一趟六王入京的大场面肯定是有的。”
“六王入京之后,天子估计就会提出册封太子一事。”
“不出意外在那些皇子封王就藩之前,四皇子赵篆就会被立为太子。”
“据说这小子被元本溪看好。”
“这位四皇子赵篆,八面玲珑藏拙多年,将来一定是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大皇子赵武和这四皇子是一母同胞,这两人的亲母皇后赵稚,似乎打小就开始悄悄灌输他日哥哥以将军身份北伐弟弟称帝的理念。”
“赵武虽说脾气暴躁,但从小就对赵稚的言语深信不疑,跟弟弟赵篆的关系也极好,我相信这次空悬十几年的太子之位浮出水面,不会有太大波折。”
叶千秋微微颔首,笑道:“正是如此。”
……
来自太安城的邀请,在几日之后由一位宦官带到了青羊宫。
吴灵素曾两入太安城,在京城也算是有些脸面的人物。
由他接待那位宫里来的宦官,倒也说得过去。
那位宦官当日来,当日便走。
叶千秋要去太安城,目的很单纯,就是要去太安城露一面,在离阳王朝的京都露一面,让天下人都知道他的声名。
不过,此去太安城,顺便还要办两件事。
其中一件事和温华有关,另一件事,便是陈渔的事了。
说是两件事,其实也算是一件事,都和黄龙士有关。
不得不说,黄龙士这家伙挑棋子的手段还是十分高明的。
无论是温华也好,陈渔也罢,都已经不算是纯粹的普通人。
陈渔自从入了青羊宫,便住在了赵玉台那边。
她虽然是叶千秋的弟子,但平日里和赵玉台相处的时间更多一些。
赵玉台一生未嫁,更别提有什么孩子,在她眼中,世子徐凤年便是她的孩子。
只不过,徐凤年不在眼前。
自从她再次回到青羊宫后,心态就已经发生了很大的变化。
她明白了掌教真人对北凉很有好感。
再加上,李淳罡、老黄先后来到青羊宫。
赵玉台自然明白,北凉在神霄派之中已经占据了一席之地。
多年自己苦修的赵玉台,有了陈渔相伴,倒是越发的开朗。
叶千秋要去太安城,自然是要带着陈渔一起去。
什么狗屁月桂入庙的命格,自然是做不得数。
陈渔本就是恬淡喜静的性子,在青羊宫住的久了,对世俗之事根本没了多少挂念。
这样的苗子修道,将来定有所成。
听叶千秋要带她到太安城走一遭,陈渔自然明白师父叶千秋的意思。
心里更多了几分感激之情。
她又如何不明白,她的命运已经发生了重大的改变。
本来必入宫闱的她,也成了世俗中人,人人艳羡的山上人。
说起来,她的命运的确已经比这世上的大多数人都要好了不知多少。
这一趟前往太安城,叶千秋只带陈渔一人。
吴灵素倒是想去,但叶千秋没理会他这茬儿,让他在宫中好生修行。
老黄和李淳罡自然是不会去太安城凑热闹的,到了他们这个岁数,对于太安城里的这些热闹已经看的很淡,让他们去走一遭,不如在山上睡大觉。
用了几日,叶千秋将宫中事务安排好,便带着陈渔御剑而去。
……
帝都,太安城。
清晨时分,天灰蒙蒙。
官道上数百铁骑疾奔而来,尘土飞扬。
京城风传几大藩王即将入城,其中最受人瞩目的便是还未封王的白衣兵仙陈芝豹。
太安城,这座世上唯一一座人口达到百万的巨城一时间变得波涛汹涌。
城内主轴道上的高楼都被各色人物占满,只求一睹白衣兵仙的真面目,即便见不着,看看车马阵仗也就心满意足。
太安城城门有四孔,城门内外闲杂人等都被城门校尉早早肃清,当渐行渐近的马队出现在主轴道上时。
那一骑白衣的陈芝豹终于出现。
顿时引得无数姑娘们的尖叫。
这种万人空巷,夹道相迎的大场面,在太安城,也是极为少见的。
……
太安城内。
叶千秋带着陈渔寻了一家酒楼住下。
在酒楼里寻了个僻静的角落,喝几杯清茶,用些饭菜。
酒楼里,人声嘈杂,无非是在议论着最近太安城里发生的大事。
这段时日,太安城这座中天之城热闹得无以复加,先是宋老夫子一家惨遭波澜,几乎一夜之间便大厦倾覆,街头巷尾都在议论纷纷,大多替老夫子觉得不值当。
留下奏章秘本求一份青史名声,才多大点的事情,气死了不说,连宋二夫子和小雏凤也都被殃及池鱼,给朝廷一搂到底,一家老小卷铺盖离开了京城。
据说当时送行之人,三省六部官员,加上国子监读书人,再加上许多手不沾权的皇亲国戚,浩浩荡荡得有两三千人。
宋家失势后,便是五王入京这件更为壮阔的大事了,胶东王赵睢首先进入京城,淮南王赵英紧随其后,接下来是广陵王赵毅,靖安王赵珣和燕敕王赵炳,这让宗藩府以及兼掌宾礼事宜的礼部尚书和侍郎等高官都忙得焦头烂额,估计都足足清减了好几斤肉。
但真要说起来轰动之大,还要算那个不是藩王尤胜藩王的西蜀白衣陈芝豹,一骑入城,在当年白衣僧人李当心之后,第一次如此万人空巷。
那天正值霜降,这位兵圣白衣白马,一杆梅子酒,哪怕是那些原先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北凉旧敌,亲眼见过以后,也被其无双儒将气度深深折服。
更别论天晓得惹来主道两旁多少女子尖叫发狂,精明的卖花小贩更是赚得钱囊鼓鼓,也甭管是否认得那白衣男子,只管闭眼瞎话一通,往死里吹捧几句好话,保准能从大家闺秀和富家千金手中骗来银钱。
听着四周之人的侃侃而谈,叶千秋淡淡一笑。
这时,只听得旁边一桌有人道:“你们可知当下京城最为引人注目的剑客是谁?”
“不是太安城那对久负盛名的老冤家祁嘉节跟白江山吗?”
“错了,错了,不是这两人,而是一个先前没有半点名声的游侠儿。”
“这游侠儿找上了此代吴家剑冠吴六鼎,看似捡软柿子捏,绕过了吴六鼎挑战他的那名女子剑侍,不曾想双方皆是一战成名,只知叫做翠花的女子竟然用出了剑神李淳罡的两袖青蛇。”
“而那游侠儿也颇为不俗,据说只递出了两剑,虽败犹荣。”
“后来游侠儿又去找白江山和祁嘉节打了两场,那个年轻人的剑法极为出奇,那两剑堪称剑之术道各自巅峰,虽然没胜,但却也是厉害无比。”
“据说,这游侠儿过两天还要找棠溪剑仙卢白颉比剑,已经有赌档开下了盘口,赌这二人谁胜谁负。”
叶千秋听着那桌人的议论,朝着一旁的陈渔看去。
陈渔的话很少,看到叶千秋朝她看来,也是什么都没说。
叶千秋笑了笑,道:“快吃,吃完了,为师带你去城里转转。”
陈渔轻轻“嗯”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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