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的孩子,进了城一趟,说疯就疯了。
千红爸把千红的症结归结为鬼上身:就说不让你去看那老头,你看!
从县城跑回来,又冲冲地说要去打工,千红的反常举动在钱千里看来有点儿神经质,背地里拉着千红问:“姐,你就跟我交个底,是不是搞对象了?”
连钱千里都不能明白,千红觉得很茫然,她抓挠着脑袋,觉得想挣钱三个字横看竖看都挺正常,怎么大家都一副如丧考妣的模样。
炕头,千红妈泪水涟涟,控诉自己命运的不公,先是女儿冲出去打工回来名声不好没人要,丈夫突然得了急病花了大钱,儿子也不争气学习不好,家里的猫一天到晚叫春也不着家嚎得她胸口疼,这下好,千红疯了,还跑烂了一双凉鞋。
谁家就像这样!?
千红妈发出掷地有声的质问,戳着千红让她环顾十里八乡是不是都像她们姐弟一样不省心?
但千红执意要挣钱,千红妈拦也拦不住,尤其看见她在县城书店乱花钱,买回本织毛衣的书更是气不打一处来——不是给弟弟买么!谁家男孩织毛衣!
十里八乡的烦心事可能都没有千红家这么多,在千红妈看来,这就是老天爷和她作对,她戳着炕感觉精疲力尽,懒得搭理她,连带继续把她捆在炕头,晚饭都不做了。
千红爸尝试问:“孩她妈,晚上吃啥?”
“吃啥?吃我哇,一家老老少少张着嘴要把我吃了!”说着说着又哭了。
第二天千红妈就调整过来了,她寻访十里八村的能人,找来了一位狐仙给千红赶鬼。
彼时,千红在炕头被捆了大半天,憋尿憋得脸色青紫。
狐仙进门,被她的脸吓了一跳:“这是冤魂憋在脑袋里了!”
“我想去厕所。”
“不行,污秽之地!冤魂法力大增,来——”
狐仙四十来岁,涂脂抹粉,烫了一头红红的卷发遮掩稀疏的头顶,胖得像只母鸡落窝,张开翅膀沉下屁股坐上炕,穿着满身红蓝白相间的道袍模样的衣服,从袖子里掏出一杆拂尘。
拂尘在脸上晃来晃去,痒得千红想去厕所的愿望不住翻滚。
耳边响起吱吱呀呀哼唧哼唧的调子。
她在冒汗,只想挣脱绳子离开,但狐仙哼唧很久,最后还是问她:“你去不去城里?”
“去啊。”
狐仙沉思:“不行。”
去城里不行?去城里是中邪?千红抓破脑袋也想不明白。
狐仙和千红妈聊起后续事项,端走了一碗鸡肉和一筐鸡蛋,说明天带着千红去她家,她要好好做法。
“妈,我想去厕所。”千红虚弱地喊,妈给她松绑,警惕地看她,她跌跌撞撞滚下炕,把她妈妈吓了一跳。
真是中邪了。
狐仙还没走远,吃着鸡肉拎着鸡蛋惬意得真和狐狸变的似的,千红以前信这些,但她被作法,只感觉一阵被欺骗的愤怒。
据狐仙说,她是被医院的老爷爷上了身,神智不清,会冒充千红和家人相处,让他们格外注意。
于是她爹她妈对她格外客气。
爹还给她倒了酒,要和老友喝酒,客客气气地请他离开千红的身体。
“我不是……我没让上身,爸,你清醒一点,不信你问问我小时候的事情?”
千红妈默默不语,泪水涟涟,千红骤然想起狐仙也叮嘱过“鬼”会急切地证明自己就是家人,叫他们小心一点。
不说话,吃罢饭收拾碗筷都被妈截住了,把她捆到角落,躺下盖被,翻身都嫌困难。
被褥热,她蹬开被子,妈大惊失色就要冲出去喊狐仙,千红委屈得直哭。
怎么想去工厂就不是她呢?
她还是行不更名坐不改姓的钱千红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