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么说起来……这几个人果然没有好好停在原地,一个一个都拖着伤体过来支援了。
渐渐地能思考更多的我板着一张脸,循着感觉握住了最近的那只手,细细把脉,嗯……
很好,窦性心动过速。
我冲着这手哼了一声,虽然不知道你是谁,但都是逞强人士,咱俩半斤八两!
那只手缩了回去,不见了。
……
感觉过去了一个世纪,我终于摆脱了盲人摸象的世界。
然而,早在我逐步恢复听觉的时候,三个人竟然陆陆续续地都坐远了,好似围着什么绕了一个圈。
当我总算可以开眼看世界的时候,我——
我依旧不知道此前的谁究竟是谁。
可恶。
无能狂怒的我瞪着他们抱着刀围起来的那个坑。
……那个坑。
坑里有鬼。
漠然地后靠在坑壁上,看起来一动不动的,毫发无伤的鬼,不正是我打到一半掉线了的对手吗?
对手感知到了我的视线,抬头向我这边看过来。
那一双冰封了两百年,只余无尽战意的鬼之眼,属于“上弦之叁”的字样被刻意隐去了。
我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止言又欲:“你是在等天亮吗?”
“——那太好了。”我弯起眼,自顾自地说了下去。
太好了,不是幻觉啊。
当光覆盖,而轰鸣声还没有冲击到达鼓膜的时候,我听到的这个鬼的声音——
“已经……够了……”焦土废墟之上,能照亮一切的白光中,几乎是微不可查的喃喃自语:“停下来……不要再生了啊……”
他想起来了。
愧疚,自责,自厌,歉意……伴随着人性的苏醒重返人间。
所以,我才能感知到,他一直在坠落的位置一动不动。
从那时候起,属于鬼的痉挛的,经络鼓胀的右手,那个饱饮过不知多少流星一现的天才们的心头血的不义之拳,被肉眼看不见的什么拉住了。
既然这样——
那就算了吧。
打也打了,揍也揍了,该出的气也够了。
愤怒的火焰渐渐平息,我清了清嗓子:“喂!”
在引得在场所有人的注意后,我硬着头皮,顶着蝴蝶小姐核善的目光,再次沉肩,缓缓地摆出了起手式:“你还没有给我回复。”
对着那双过于死气沉沉的眼睛,大概是脑震荡的后遗症,我显得有些暴躁。
“我们之间的仇怨,我对你的愤怒和不满,已经在刚刚平了。”我耸了耸肩,清醒,却也很残酷地对他挑明,“但是其他的——你这两百年来做的,对不起的人,犯下的罪,我无从置喙。全部,全部都需要等你下地狱一一偿还。”
我提高音量,几乎是用吼的:“但是现在,天——还没亮啊!”
那双漆黑的眼睛直白的质问他:你要作为一个胆小鬼悔恨着,等待无所谓地消融;还是作为一个人,在新日升起时,堂堂正正地迎接自己审判,战斗至死?
——根本不用选不是吗?
这个鬼正色,肃容,抓着身侧焦黑的树木站了起来。
学着人一样……或者说回归人的方式——
沉肩,吐气,握拳的右手摊开,掌心向上向前推出,正视属于他造下的灾厄,也坦然接受即将到来的惩罚。
但是在一切结束之前……
他的周身释放出了与这个少女一致的,纯粹的战意。
这一次,他没有辜负这一份期盼。
而我也终于等到了迟来的回复:
“素流道场,狛治!”
“——请赐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