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县丞微笑着没有说什么,心里实际还松了一口气,实际上他原本打算在两个班头里面安排一个自己人,人选也定了。但随着时间过去,情况越来越清晰,各处破城后的惨状四下传播,被追问逮拿的官员数不胜数。
对于他们这样的官员来说,守城既是保官也是保命,庞雨的支持对桐城就十分要紧,别说让阮劲兼任,此时庞雨就算说让条狗来当班头,周县丞也会一口答应。
此时城外一声炮响,军阵开始往前移动,随后一声喇叭,军士齐声嘶喊声震四野。阵前长矛齐齐放平,在鼓点中演练刺杀,上万围观的百姓又齐声叫好。
城楼上众人也都在围观,这个位置是最好的观察点,庞雨稍稍看了一下,阵列比平时要乱些,刺杀动作也不如平时干净。大概是围观的人多了,让士兵有点紧张,光是有人看着就能影响士兵,真正面对千万敌军的时候,就更不用说了。
但这也是演练的目的,就是尽量让士兵熟悉战争中可能遇到的情况,多少能减少一些失误。
庞雨偏头看看杨尔铭,仔细打量一下之后凑过去低声道,“大人又长高了不少。”
杨尔铭听了也凑过来低声道,“我按着你说的,多吃多晒太阳,果真是有用。”
“大人有否加一点跑步。”
杨尔铭左右看看道,“没有合适的地方,也就是在后衙走几圈,要是去城墙跑步,让下人看到笑话。”
庞雨低笑两声道,“大人这身份倒确实不便,可以换做跳绳,也是一样的有用。”
“跳绳也有用?”杨尔铭点点头,“那明日叫人买一根回来。”
“那大人只能关在房中跳,更不能让下人看见了。”
两人互相看一眼,同时笑了起来。
庞雨笑着的同时,眼角看到唐为民在后边朝自己张望,等杨尔铭转回去观阵的时候,也朝唐为民打了个眼色。
……
等到庞雨和唐为民见面的时候,已经是第二日的傍晚时分,唐为民拿了拜帖和礼品,到了他送给庞雨的小院门外求见,门口的哨兵立即通报了进去。
今日庞雨就住在家中,守备营则住到了叶家老宅,庞雨根据与杨尔铭的协议,在六门张贴布告,公告会在流寇围城时救援桐城,所以庞雨又临时改变了计划,让守备营在桐城驻扎两日,训练城中调度行军和城墙防御,让军队熟悉桐城的情况。
城中百姓对这支放大版的壮班可谓极度拥戴,庞雨在桐城的人气再度攀上顶峰,不但县衙待他如上宾,城中一些士绅也设宴款待,直到第二日的晚饭,才腾出时间单独和唐为民见面。
此时刚敲了更鼓,街上行人稀少,唐为民此时过来,也免去人多眼杂。别人怕宵禁,他这个财政局长自然不怕,没有哪个巡街的更夫衙役敢问他话。
“庞大人啊。”
唐为民进门就要下跪,庞雨连忙扶住他,“唐兄使不得,你我兄弟讲究这些就见外了。”
“难得庞大人不忘贫贱之交,去年此时,庞兄弟得因缘开窍,恍如昨日啊,想来是天要保我桐城生民。你我因此结缘相知,该当也是天意。”
“能与唐兄相识,是小弟的福分才对,仍叫我庞兄弟便可,不可生分了。”
庞雨两人客气完毕,让那个笨手笨脚的丫鬟收了礼品,庞雨便请了唐为民进了外厅,这外厅就在水池边,就是用于接待客人的,以前的主人比较小资,厅堂虽小却颇为雅致。里面刚好摆下一张方桌,已经备好酒菜。
庞雨端起酒杯先敬唐为民,要喝的时候才发现杯沿有个缺口,心中骂了那丫鬟一句,还好是自己拿到破杯子,不然唐为民还以为自己是故意要给下马威,当下闷不做声,把杯沿转了半圈一口喝了。
三轮过后,唐为民放下杯子看着庞雨道,“前几日阮劲回来,说庞兄弟清扫盛唐渡青皮喇唬,一举掌控渡口,做得干净利落,唐某赞叹不已,当日高兴也喝了几杯,未想这么快又能与大人把酒言欢。”
庞雨哈哈笑了两声道,“跟唐兄不说假话,所谓廓清江徒之类,只是公家的说辞,兄弟到哪里都要找生财的路子,码头就是拿来赚钱的。”
“庞兄弟还是快人快语,我辈该求财时便求财,此事人伦之常,何用避讳。”唐为民笑道,“当日阮劲还带了庞兄弟的信来,说有事与在下商量,今日特意赶来,听庞兄弟吩咐。”
“哎,哪敢说吩咐二字。”庞雨再给唐为民把酒加满,“我不与唐兄绕圈子,找唐兄商量钱的事。”
唐为民身体往后稍稍仰了一下,随即又恢复原位,“庞大人请说,只要唐某办得到,一定不敢推脱。”
庞雨放下酒壶看向唐为民,“每个县衙都预征一年赋税,以防第二年有灾荒等意外之情,这银子是收在账上,往年都放出去给典行、钱庄生息。兄弟找唐兄商量,便是这预征的赋税,守备营百废待兴,要有实力救援桐城,还需要招募更多兵员,巡抚衙门拨付的银钱不堪急用。所以在下想着,我按现价的利钱给唐兄,请唐兄贷给守备营周转所用,当然还另有一份心意给唐兄。”
唐为民听完看着桌面,皱眉想了片刻道,“庞兄弟说得明白,你我兄弟间不说假话。往年是贷给数家大族的典铺、钱庄,最多时甚或十数家。既然是庞兄弟要用,利钱即便少一些,贷给守备营也无不可,只是毕竟是县衙公中的银子,若是只贷给守备营一家,这数量就不是小数,在下也要问明白…庞兄弟用何物质押?” </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