静谧的东作门内街上马蹄声踢踏踢踏的回响庞雨往左瞟了一眼左良玉的坐骑两侧还挂着弓插和箭插不知是不是左良玉的习惯连赴宴都全副武装。
宴席结束之后众人在酒楼分别庞雨主动为左良玉引路借着送他回营的机会再拉近些关系。
“左帅是征战多年的宿将下官新入行伍不久无论用兵还是知敌皆不如左帅多矣日后还请左帅不吝提点晚辈。”左良玉虽喝了酒但在马上仍是稳如泰山他闻言道“打仗这事儿宿将便多了小心新行伍总是要些锐气的左某这等打了许多年仗的人提点你的未必那么合用。此
番你等是主军张都爷亦在此处还是听都爷调遣便是。”庞雨听到说道此处赶紧接话道“大人高义此番厚集兵力正是击贼时机午后商议的引贼出山在下的浅见是放开潜山引贼往安庆去之后左将军自桐城截断石井
铺下官由石牌至安庆将贼围困于此段官道。”
“这些巨贼不是那么容易上当的非是我等想他们往哪里去他们就那么听话庞将军打算如何引他们入瓮?”“左帅向在河南征战下官为左帅禀明安庆此地情形前年流贼沿驿路抢掠沿途已无钱粮可供养其生存今岁官兵四处堵截其抢掠有限以安庆之地而论只有府城有足够的钱粮物资此贼必所图。下官放开石牌或潜山以府城为饵诱其深入腹地。方才所说是贼走潜山若贼走石牌则下官可与左帅合力之后以重兵将其合围于皖
河沿线如此可收一大胜。”左良玉听完思索片刻庞雨期待的看着他下午的会议上多半都在说后勤并未商量出什么具体的战术张国维只提了引贼出山但如何配合的细节没有涉及此时抓到
时机庞雨自然希望能说动左良玉。
“流贼往来如风石井铺可否截断他们退路?”“禀左帅知道石井铺是驿道与行人道交汇之处由此至府城往西山脉纵横只有小道通行流贼不熟地形跑不过下官的本地兵马往东则多水田河塘截断此地贼便无路可逃流贼前哨确实迅捷然则只要其大军出山即变步骑交杂其中不免大批厮养家眷行动就此迟缓那步卒亦是人头。只要左帅截断石井铺下官可保证守住
府城且截断流贼往西逃之路请左帅相信下官。”左良玉嘿嘿笑了两声转头看着庞雨道“庞将军的名字左某也是久闻了。清流河一战庞将军英武不凡卢总理多次提及所谓南兵之中亦有劲旅卢总理的话左某也
是信服的今日听庞将军谈吐亦是我辈知兵之人。”庞雨愣了一下没想到卢象升还给自己这么高的评价只听左良玉又道“也正因此左某愿意跟庞将军多说几句方才庞将军所言不外引贼入腹地据本官所知潜山亦有行人道通府城虽不比大道也非是小道。若贼走此路本官便需分兵潜山安庆之地小路万千条流贼虽是外贼然则庞将军万不可小觑流贼盘踞英霍山中本官敢断言安庆投贼者不在少数其中熟知道路者亦众本官到桐城的消息说不得已经传到了那些巨贼耳中如此要引他们经石井铺去府城恐怕难以成行自个却要
分兵奔袭一个不小心反被那些贼子反设了埋伏对上这些巨贼不可胜在己可胜在敌。”“这……”庞雨没想到左良玉已经把安庆地形都研究过正要继续解释时左良玉挥挥手道“庞将军少年有成求战心切原是情理我等都是武人左某与庞将军说些体己话咱们这些领兵杀贼的人做事得有自个的道理老子屯兵舒城军粮不足五日朱都爷让入山张都爷让入桐城若匆促而来败了是谁之责?若贼子此时出固始去了
河南又如何?样样都听文官的不被贼子杀死也得跑累死自个。”
庞雨听到此话知道左良玉可能会错了意他以为这个方案是张国维制定的忽悠了庞雨之后又让庞雨来劝说他。“贼初来民避贼贼走民无以为生贼复来则从贼至今天下流寇不下百万流民不啻千万若不能一口气都砍了其中总会再出巨贼灭之不尽。”左良玉大约酒喝得有些多他目光随意的扫过街边那些被破开的门市口中继续对庞雨道“但自家的命只有一条天下间的贼子无论建奴还是流贼都是刀头上求活谁也不是好相与的。咱们武官跟这等巨寇交战赢了先升文官的职败了先砍你我的脑袋用兵打仗得听自个的你手头有兵才说得了话跟这些贼子打砍了多少人头不要紧赢了怎生的
赢败了怎生的败都是有分寸的总之不能掉了自个脑袋。”
庞雨听得一头雾水自己跟他商量战术左良玉竟然扯了那么远而且听起来也没什么头绪一时不知怎么把话题拉回来。“方才另席的陈于王左某在辽镇便知的庞将军行军打仗不在话下但出身江南与北方边镇总是不同的这分寸间的事情你得多问问这等老行伍。”左良玉似乎颇有
谈兴他叹口气道“老子辽镇出来的见过的事儿多了……”
他说到这里停下此时已经到了东作门壮班的人远远看到灯笼早已经打开城门门外也有左良玉的家丁在等候。左良玉在马上坐直身体好像酒突然间醒了他停止了刚才的话题瞟了庞雨一眼道“此番来安庆原本便是来平贼的本官兵马在此上官作何运筹兵马便如何打
庞将军请了。”
庞雨赶紧一抱拳左良玉已经打马出了门他的家丁随之涌出队列井然有序很快在城外的夜色中远去只留下一片摇晃的灯笼光影。庞雨头痛的闭起眼显然张国维的军令对左良玉没啥约束力而自己也没有说服左良玉不由揉着额头喃喃道“他妈到底是如何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