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日时分,圣上在清看猎物的时候,果真把卫明枝和容小世子二人给说笑了一通。
所幸卫明枝的脸皮不算薄、容小世子也早被老容国公骂出了“无耻”的厚颜,这事儿算是就此翻篇。
上完交猎物回帐,无词已经穿好衣裳起了身,帐内油灯也被他点燃了两盏。他的脸在明明灭灭的火光里瞧着影影绰绰地。
“你醒了?感觉好些了吗?”卫明枝倒水时嘴上也没闲着。
“好些了。”他答。
“那就好。”她喝完水走到他身前,把药瓶递给他,“再吃一顿药。”
趁着他接过药瓶倒药吃药,卫明枝继续道:“盼夏正在外头帮着收拾地方,今晚咱们都要露天席地地吃东西,你可有力气出去?若是没有,我把东西给你带回来。”
无词从容不迫地把药放好,才抬眼看她:“能出去。”
卫明枝点点头:“那你随我来吧,既然要吃东西也不可能叫你戴着面巾,咱们提前去找一个阴暗点的角落。”
两个人一前一后自帐中而出。
野外的夜空漆黑又深邃,圆月如同玉盘一样吊挂在夜幕之上,周遭的星光都被月色给掩去几分明亮的色彩。远处的山峦树林线条起起落落地蛰伏在昏暗之中,宛如一群伺机猎食的巨兽。
“在这里看月亮和在宫里看还是很不一样的。”卫明枝负着手边走边有感而道,整个人都被这野外的夜风吹得舒畅不已。
帐群之外的草地上已经燃好了十几簇篝火,明烈的火舌窜动着,被来来去去的宫人们带起的衣风给刮得左摇右晃。
卫明枝踮脚张望一圈,很快挑好地点:“就那儿吧,那儿比较暗,应当没人能注意到你。”
无词自是没意见。
两人在挑好的位置席地坐下,未过多久,勋贵们便领着中意的仆从陆陆续续地从帐中出来了,你来我往的交谈声在这平阔的草地上传得更开。
眼见卫明琅被宫婢搀着朝这处走来,卫明枝不动声色地站起身挡在无词前方,朝来人行礼:“阿姊。”
“九妹妹怎的一人坐在这么暗的地方?”卫明琅问着还瞥了眼她脚边的袍摆——是无词的。
“离火太近了被烤得热。”卫明枝反手按住无词肩膀没让他起身,对卫明琅笑笑,“这是我的仆从,先前替我被蛇咬了的那个,他身子不大爽利未能行礼,还望阿姊见谅。”
卫明琅亦笑道:“是个忠心的,我又怎会怪罪?九妹妹可别亏待了他。”
“那是自然。”
“我身子骨不如九妹妹康健,夜里畏寒,便不陪九妹妹在此久坐了。”
卫明枝巴不得她赶快离开,闻言赶紧道:“那阿姊快去烤火吧,小九不送。”
待卫明琅被她的宫婢搀着走远,卫明枝才站在原地舒坦地呼口气。
人来得愈发多了,篝火旁的黑影几乎要把火光给淹没。
“殿下。”身后的人突然唤她。
卫明枝稳稳神,没回头:“嗯,怎么?”
“手。”
卫明枝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居然搭在他的肩上一直都没放下来。她轻咳一声,麻溜地把手收回来,慢吞吞地撩开裙摆坐到他旁边,打量一会儿他漂亮的侧脸,问:“你是不是不喜欢别人碰你?”
他循声偏过脸与她对望,暗色中一双眼眸尤为夺人心魄,回的话却很诚实:“有一点。”
“那好吧,以后我不随便碰你了。”
无词顿了顿,收回视线,倒是没有什么异议。
圣上到来后,露天的筵席晚宴随即开始。宫人们捧着烹饪好的山珍海味一碟碟地上菜,还有艺伎在篝火旁弹琴奏乐。
卫明枝坐的地方很偏僻,菜几乎是最晚上桌的,因此她还没吃几口便听到她的父皇在篝火堆的中央位置发话道:
“这般饮宴未免过于无趣,不若加点助兴之事?诸位以为如何?”
这话一出立即引来一阵阵附和,公子哥儿们推杯换盏地想筛出一个献艺的人选。最后是江元征被推了出来。
江公子已经换了一身衣裳,水色长衫衬得他清雅又贵气,只见他面朝圣上俯身作礼,一副温文尔雅的模样:“微臣会几分拳脚功夫,今夜便献丑了。”
“武状元一人也不够有趣。”圣上抬手制止他,忽而左右扫视一圈,“小九在何处?”
卫明枝觉得她大概知道她父皇想做什么了。出猎前的那一番打算原来真不是玩笑话。
她只好撂下手里吃到一半的菜,硬着头皮拨开人群上前行礼:“回父皇,在这儿。”
圣上嘴角噙笑,别有意味道:“既然要助兴,你便与武状元好好地切磋一场,也算是与你开阔眼界。”说着还给江元征递去一个目光,“武状元以为如何?”
江元征被这一问从怔神里扯回思绪,很快应声:“能与九殿下切磋,微臣深感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