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所以今日我只是拿枪在你面前玩一玩,没有把事情捅到父皇那里去。”
“父皇”一词一出,卫明琅几乎是瞬间便咬紧了嘴唇。不论有没有证据证明是她诓害的卫明枝,这件事情传到父皇的耳中,对她绝对没有一丝好处。这也是她今日一直坐在长廊上心神不宁的原因。
卫明枝见把人吓够了,才慢悠悠地将手中的长.枪给收了回来,“你记住了,一,我不喜欢江公子,以后也绝不会对他动心,所以你大可不必视我为眼中钉肉中刺;二,我最讨厌在别人背后使阴招的人,你以后若敢再惹我……你今儿也瞧见了,我必定不会对你客气。”
说完这话,也不管卫明琅作何反应,她提着枪便转身要走,却在长廊上瞥见一抹男人身影——
是那李家小公子李喻林。
他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但见他面如死灰、惊惶未定的神色,也知他把这处发生的事情给听了、看了个大半。
“李公子……”
卫明枝听到背后传来一声卫明琅微弱的叫唤,那李家公子似是被这声叫唤给牵引回了心神,却没有上前来,而是沉重复杂地望一眼廊柱边的姑娘,便好似被刺到一样收回目光,紧接着步伐不稳地匆匆离开了。
后头又传来茶杯摔落在地的响动。
卫明枝头也不回地迈步走开。
她在自个儿的厢房里照顾了两天人,再也没心思四处乱转悠,眼见无词的气色有好转了才松口气。
无词倒是怕她被憋得慌,身子稍有好转便问她要不要去钓鱼。
她考虑少顷还是搀着人起了身:“日日躺在屋里也不行,到外头去晒太阳对你也好。”
二人提着一应钓鱼用具往溪边走去时,路途中遇见了两个意料之外的人:李喻林和女教头。不过前者红着眼一脸悲恸之色,后者也是百感交集的模样。
“九殿下。”
“梁教头。”
两方简要地打过招呼,卫明枝还是没忍住问道:“可是发生了什么事情?”
女教头看看身侧失魂落魄的李喻林:“李公子,你先去厢房收拾东西吧,马车我叫人备在山庄外了。”
李喻林点头道了声谢,又朝卫明枝问了个礼,便拖着身躯远去。
待到那人影彻底消失不见,女教头才收回目光对卫明枝道:“九殿下猜得不错,就在适才,李府有人来通报说,李老太傅在府中悬梁自尽了。”
“这……”卫明枝惊愕不已,“这是为何?”照理说这李老功成名就、儿孙绕膝,本该安心地颐养天年的,为何会如此想不开?
“那通报之人还带来了一封李老的绝笔信。”
卫明枝隐隐觉察事情不简单:“信里说什么了?”
女教头叹了口气:“此事圣上有旨不许对外传扬,不过,九殿下想听也是无妨的,万望记得不要声张便是了。”
“嗯,你说。”
“那信上说,李老当年是修建避暑山庄的监工,当年使得谢家遭受灭门之祸的那两万两官银,是他挪用的。李老寒门出身,在官场一生沉浮,两袖清风,那一年他年近花甲,不知怎的就鬼迷了心窍,竟信了‘不攒点积蓄,等到告老还乡便再也捞不到油水,家中后代没有庇荫’这般说辞。
挪走官银后,楼台坍塌致使东窗事发,李老悔不当初,可为时已晚,他为保自己一生名节,便把官银藏进了谢安府中。再后来的事情,九殿下也知道了,李老听说谢慈堂审的一番话后,寝食难安,昨夜他留下书信坦露作为,接着就自尽了。”
卫明枝震愕得许久都说不出话来。
“那,父皇……”
“圣上的意思是,压下此事,给李老风光下葬。”
女教头离开了有一会儿,卫明枝才缓过神来:“那谢家的案子,岂不是永远都见不到光了?”她喃喃着,“也难怪,比起谢安,李老太傅才是父皇更亲近之人。”
“却非如此。”
她便把眼眸转向身侧说这话的人:“什么意思?”
无词看着她:“若是给谢家翻案,百姓会如何看待谢慈?为家族复仇、忍辱负重、重情重义……甚至于连她和飞鱼会的满手污迹也会被冲淡许多,这是高位之人不想看到的。能攀上那个位子的人,做事从来靠得不是感情。”
“何况在那位子是永远不会犯错的,错了也是没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