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明枝进殿以后什么也没做,她大喇喇地躺在门板后的地上,望着头顶的房梁发呆。
虽然她记得她曾对无词说过“我若被指婚了,才不会为你抗旨”的这种话,但当这一日真正到来时,她的第一反应还是想要反抗的。
不过,这怎么可能成功呢?
北齐帝王亲自派人说亲,就连她那高高在上、一言九鼎的父皇也没有反抗的余地。
她知道的。
若是敢抗旨,后果赔上的不仅是她一个人,还是整个南卫。
可是,无词,无词……
卫明枝只觉得眼睛有些模糊。她咬牙擦掉滑落的水迹,心想这是她第几次为他哭了?
前世不计,这一世她以为再没把握叫他喜欢自己、看他受重伤、为他和母妃争辩、还有送他离开,还有,这一次,粗略一算竟然已经有五次了。
她本来不是这么爱哭的人。
怎么就碰上他了呢?
真是太可恶了。
本以为重来一回,两个人也互相确认心意了,就没什么太大阻碍,只要她拖一拖,总能把他等回来的。可她还是想得太简单。
广宁王。
当初在长廊上就不该搭理他,更不该帮他找猫,喝他给的酒。
可现在再懊悔也是于事无补。
卫明枝深吸几口气,满心郁结伤心无处排遣,正在这时手边的大殿门又被拍响。
“枝儿。”
是她母妃的声音。
她没开门,平复好声音才道:“我没事,您先回去吧。”
“你开开门,让母妃看看你好不好?”
“我真的没有事。”卫明枝掐了掐自己的手,强自打起精神,“就是忽然一下子难以接受,让我清静几天,几天就好。”
门外的人皆怕她想不开。
这卫明枝也知道。可无词离去前曾告.诫她“倘若发生了什么不能应付的事情,定当首先着紧自己的性命”,她也向来不是不惜命的。
反倒这样一想,无词像是早料到他离开后、会有她预想之外的事情发生似的。
也不奇怪,他这人向来谨慎周全。
又想到他了。
卫明枝抬手又拭了拭眼睛。
她在寝殿里独自静了十几日。没有绝食也没有想不开,只是不爱说话了,成天一个人出神。
容妃来探望过好几回,盼夏和小饺子也轮番上阵,就是不见她展颜笑一笑。
一日暮色四合时分,卫明枝懒在美人榻上回想往昔的时候,手边的木窗忽而笃笃地被扣了几声。
她略微恍惚,回想到从前经历,眼眸稍亮,迅速翻坐起身便拉开窗子。
窗外站着的却不是从前的那个人。
“九殿下。”姝嫔向她浅笑颔首。身后的天霞色薄红、照得飞檐木壁都格外漂亮。
卫明枝没兴致赏景赏美人,问了个安便敛眉问:“你怎么不走门?”
姝嫔没答,“听闻九殿下近日心情不怎么好,我特意来瞧瞧。”
卫明枝盯着她,不说话,她也不气馁:“看这水灵的小脸蛋儿,瘦得都没几两肉了,若叫在意你的人瞧见,必要心疼很久。”
“反正有的人也看不见了。”卫明枝因这话想到什么,赌着一口气,扭过脸,低低地也不知要说给谁听。
“我今日来,是有两句话要告诉九殿下。”姝嫔神色从容,好整以暇道,“第一句,‘兵家常言绝处逢生,有时候死局亦是生局’。”
卫明枝把脸慢腾腾地转回来。
“第二句,‘假若殿下真是难过得紧,便先把心中的结给忘掉,开开心心地玩乐,殿下要相信,这结经历些时日,会自己为你打开的’。”
卫明枝紧紧地盯着她,审视许久才小心翼翼地问:“谁教你说的这些话?”
姝嫔呵笑一声,打趣:“就不能是我自己想这样开解殿下吗?”
卫明枝从她面上看不出真假,对峙到后来泄了气,心中万般思绪交乱如麻。
她最后抽丝剥茧只留下一个词——
忘掉。
真是个好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