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觉睡得很沉。
翌日卫明枝从被窝里钻出来时,窗外的天色已然大亮。
新房内外都安静得不得了,无人唤她起身、也无人喧哗吵闹,就连青荇和喜婆都瞧不见人影。
她换下衣裳、洗漱好自己,疑虑地推门出去。
门外庭院的树下只倚着一个人——广宁王。昨夜的喜服已是换下,此时他身上的装束简直与他们在南卫皇宫初见时的一般无二。风雅又贵气。
他也不知在那儿站了多久,似是听到了房门打开的动静,便下颏微抬朝她这处“看”来。
“九公主?”
“早呀。”卫明枝礼貌地给他打了个招呼,随即问出疑惑,“这院子里为什么只有你一个人?”
广宁王倚在树下没动,坦然自若道:“昨夜这儿要是有旁的人,今日就该满城风雨了。”
卫明枝初时没能明白,稍仔细一想才得出答案:她可是被广宁王以“爱慕”之名求娶来的,但新婚之夜却与他分房睡,怎么看都不正常……
又发散想到点别的什么,卫明枝满腹心事地朝他走近,一直到他身前两三步的时候才停下来。
“广宁王。”她唤道。
“唔。有何事?”
“你不喜欢我的,是不是?”
广宁王被她问得一寂,过小半刻才迟疑道:“何以见得?”
何以见得?哪里都见得!卫明枝心想,一个男子若是爱慕一个女子,新婚之夜怎么可能会与她分房睡?
但也正因为他昨夜的选择,卫明枝的心底很是如释重负,她也不解释,连忙接着问:“既然你不喜欢我,又为何要娶我?”
这问题她琢磨已久,总没能弄明白,正反此刻天时地利人和,干脆与他开门见山,大家有商有量,说不定还能搏得一个好结果。
广宁王久久地沉默了。
他好似不欲跟她说出实情。
卫明枝等得心急又闷火,于是把话再挑明一层:“我知道,你娶我肯定是有你的考量,你也许要借我去做什么事情。既是如此,你又何必遮遮掩掩的?我并没有说过不帮你。我们好好地谈一谈,兴许对我们两个人都有利呢?”
良久,树底下的人终于开口了,他的声音有点晦涩深沉:“猜得不错,我确实是有事情,而且那件事情只有九公主能做。”
卫明枝一喜:“是什么?”
她做了是不是就可以从此与他一别两宽?
“那件事情是,九公主在北齐可以过得平安开心。”他缓缓地道。
卫明枝闻言微怔,紧跟着面浮愠色。因为她意识到,她好像被人耍了。
这个人不管怎样都不肯与她说实话!
“你不娶我我才会开心!”她气呼呼地说完这句话,擦过他身前,大步地往院外走了。
庭院里瞬时没了声响。
广宁王还是最初的自持模样,只是薄唇微抿着,看起来心中藏事,还是叫人颇为苦恼的那种烦心事。
没一会儿,绯红的身影又从院门口折返回来。
卫明枝看起来有点尴尬,慢腾腾地折到广宁王跟前,斗争许久才吞吞吐吐地问:“青荇,就是,从南卫陪我来这里的侍女,她现在在哪儿?”
初来乍到全是陌生的地方,连个路都摸不清楚。何况昨夜广宁王把下人们都遣得远远地,她一出院门别说人影了,连会动的活物都没有。
广宁王闻声回神,安抚道:“已给她置好住处,是九公主今后在王府里的院子,九公主的嫁妆昨日也一并送进到那里去了。”
“这样呀。”她用脚尖刨土,眼眸也低垂着。心里忽然有点难过——身边当真是没有一点熟悉的物事了,吃穿住行全都依附于一个对她不知存何心思的男人。
这便是远离故土的和亲公主的宿命么?
也太可怜了。
广宁王仿佛觉察到了她的低落,从树荫底下走出来,静站未几,他倏忽从袖中摸出一串叮啷作响的钥匙递到她眼前。
卫明枝心中思绪被他打断,“做什么?”
“这是府中金库、账房、还有上京城中我名下所有铺面庄子的钥匙,九公主若有什么想要的,只管买来便是。”
卫明枝震愕得一时不能回神。
见她不动,广宁王亲自把钥匙放入她手中,复温声道:“这几日九公主尚未熟悉王府,最好不要独自乱跑,以免迷路。若觉憋闷,待会儿我与你画一张府中地图,想是会好一些。”
“你……”
“怎么?”
卫明枝呆呆地摇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