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边好几日,卫明枝在面对闻苏的时候都有些欲言又止。
用膳时对他止不住的偷瞄,喝药时对他蹙着眉头的注视……这些想来都是被他发现了的。他也曾特意询问过其中缘由,只不过都被卫明枝含糊其辞地蒙混了过去。
她纵然脸皮不薄,可要让她把全部真实想法都当着喜欢之人的面抖露出来,还是很臊人的。
而闻苏就算再聪明,对于揣摩女子心事也仍是没有太多经验可言。
二人古古怪怪地度过了几日,第五日早晨,在前厅用早膳的时辰,老管事领着一个宫中的公公进了来。
“见过广宁王,见过王妃。”公公掐着一把尖细嗓子,依次行过礼后,道明了来意,“今儿贵妃娘娘在宫里办了一场小宴,琢磨着王妃您初来咱们齐国,都未曾体会过北地的习惯,为此特意派遣奴才来请您入宫游玩呢。”
卫明枝微讶:“入宫?”
离浴佛节的事情过去还没有几天,原本一直没什么动静的后宫就来请了,这实在是不能不让人心生警惕。
又想到浴佛那日北齐皇帝的试探和那一阵阴沉探究的眼神,卫明枝放在桌下的手不禁攥紧了膝上布料。
“正是。”公公道,“马车停在王府门外,王妃您拾掇拾掇好了,就随奴才即刻启程吧。”
卫明枝微不可查地屏息了瞬时,手上正不断搓捏着裙裳时,忽然旁侧闻苏的手悄悄伸了过来。
他展开她的手,在她的掌心处写下了一个字——
“拒”。
是要她拒绝?
可是如此,只怕会令他更招皇帝的猜忌。那本来就是个不讲道理、疑心病重的疯子。
卫明枝暗自做好了决断,在桌子底下轻轻一拍他的手,朝站在厅中的公公笑道:“那便劳烦公公在外头等候些时刻,我换完衣裳就出来。”
话一出口,她便感觉握着自己的手使重了几分力气。
公公连道了几声客气后被老管事领着离开了,几乎是听到他们脚步声消失的瞬间,闻苏便低肃着语气道:“你如何能答应他?”
卫明枝转过脸望向他,“若我不去,你的处境就会更危险。闻苏,你也不希望你所做的一切努力都功亏一篑吧?”
他没被说动,依然紧紧绷着:“我在南国的时候就说过,没有事情能比你的性命更重要。”
“是,你说过。”卫明枝捏捏他的手,又抽.出手捏捏他的脸,好整以暇地道,“可我这次进宫,也不一定就会遇上危及性命的事情呀。你现在还是北齐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广宁王,他们不敢明着对我怎么样的。”
“你不懂。”闻苏停顿几息,艰涩又晦暗地道,“他姓闻,流着闻家的血……”
“你也是。”卫明枝凑近他,小声地打断,“可你就十分的好,与他不一样。你值得世上最好的东西,所以我更要进宫去了。”
见他还想说话,卫明枝眼疾嘴快,吧唧一口亲了上去,等到他完全打消了张口的念头,她才缓缓倾回身。
“你不必再说了,总之我心意已决。你在府里记得乖乖喝药!”
说完不留给人分毫反驳的机会,她连忙站起身就往后院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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北齐的皇宫与南卫隐约有些相似,只是要更古老、恢宏一些。拱门两旁矗立的瑞兽朝来人瞪着两双铜铃似的大眼,自上而下地睥睨着,气势惊人。
时值晨间,金灿灿的日光覆罩在起起落落的青瓦灰檐上,使入目景象显得更为神秘绮美。
卫明枝走下马车,随着引路的太监穿过拱门、走过幽径、越过宫舍,最后来到模样像是御花园的地方。
园里约莫有十余个花枝招展、嬉笑妍妍的美人,石亭还聚着两个,这两个美人一位瞧着上了点年纪,纵然保养得宜、脸上也涂了精致的妆容,却仍旧能隐约窥见岁月在其身上留下的风霜细纹;另一个么,则是卫明枝眼熟的。
——那位上月才来王府里搅了好大一通事情的吕小姐。
后来都未怎么留意,原来这位吕小姐最终还是没能逃脱入宫的命运。不过瞧她现在白里透红、春风得意的面色,看起来竟还过得不错。
引路太监带着卫明枝略过园内的莺莺燕燕,径直奔向石亭。
“贵妃娘娘,广宁王妃到了!”
亭子里的两位美人听得声音,都一起朝来人望过来。
太监站定,合时给卫明枝介绍:“这位就是咱们贵妃娘娘了。”他指的是那位年纪颇大的美人。
卫明枝给她俯了俯身:“见过贵妃。”
太监又道:“旁边那位,是吕贵人,这月才入宫的。”
“见过吕贵人。”
“行了,退下吧。”贵妃挥退那太监,噙着笑意迎上来,“都是自家人,王妃不用如此客气,快坐快坐。”
卫明枝被贵妃拉到亭内凳上落座,等到贵妃也入了坐,那吕贵人才打着小扇坐下。快一月不见,这位吕小姐倒是识相了不少。难怪能单独陪在贵妃身边。
“浴佛节那日,本宫未能随陛下前往金钟寺,倒听那几个陪着去了的妹妹说过王妃。她们都说王爷新娶的这位王妃呀,是个玉做的可人儿呢!本来还不信,今日一见,本宫才省得那几位妹妹所言真真是不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