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在府衙之前,顾云浩仍有?一种恍若梦中?的感觉。
他虽然是一心想?找一位先生学治《春秋》,但却是从来也?不?敢奢望,会有?江程云这?样的人物做自己的业师。
所谓天?地?君亲师,要知道对于这?个时代的读书人来说?,老师是一个极为重要的存在,而一位读书人的一生中?,并不?会只有?一位老师。
老师分为蒙师、学师、座师和业师。
其?中?又以业师最为重要,所谓业师,则主要教授学生制艺,同时亦会教导一些品德言行?等诸多事宜。
一般而言,读书人一生中?,大?多与其?业师有?着非常紧密的关?系,有?时候甚至更比得过自己的亲人。
顾云浩想?着在举业上能更进一步,亦是准备进入仕途,那么对于他这?样的寒门子弟来说?,有?江程云这?样一位业师,自然是能少走不?少弯路,甚至可以称得上是天?上掉馅饼。
但他心中?还是有?些忐忑,毕竟江程云乃是他们本?地?的知府。
不?过,能有?这?个机会实属不?易,既然如此,他便会紧紧把握。
思及至此,顾云浩神色一正,抬步向前。
“来者何人!可知此地?乃府台衙门!”
刚至门前,便被门口的差役拦了下来。
“我乃临川顾云浩,今日特来拜会老师。”
那差役一听,忙满脸堆笑地?道:“原来是顾公子,早前董师爷已经吩咐了,请随小的来。”
言罢,那差役便引着顾云浩一路往府衙后堂而去。
见到了董睿,方才知晓,此刻江程云仍在处理公务,需得再等一会子。
董睿此人最是擅长揣度人心,又跟随江程云多年,自是知晓江程云待顾云浩有?些不?同寻常,言谈之中?,也?颇为客气。
两人闲聊一阵,便见一名小厮前来相请。
“想?来是东翁已经得空了,你且去吧。”
闻言,顾云浩对着董睿拱手?一礼,也?不?再多作停留,便跟着那小厮一路到了江程云的书房。
及至书房,小厮只将顾云浩往里请,自己却俯身退下。
“你先过来。”
刚进房门,边见江程云此刻正坐在书案之后,一脸肃然地?道。
“是。”
顾云浩走近前去,只见书案上放着一摞纸张,细细一看,那上面的文字竟是眼熟极了。
“这?是……”
“不?错,这?乃是你从县试到院试的全部文章。”
江程云微微一笑,轻描淡写地?瞥了一眼书案上的东西?,便双目直直地?看向顾云浩道:“我原本?以为,你言及不?擅治《礼记》,不?过是谦虚之言,现在看来,倒并非如此。”
“以你这?三次考试的文章来看,四书题可谓是一场比一场精进,唯独这?五经的文章,却是没有?半点进步。”
闻言,顾云浩也?是脸上一红,心下羞愧不?已。
“学生惭愧。”
“既你想?治《春秋》,我倒是能教你入个门,只是我且问你,可是真愿拜老夫为师?”江程云一脸认真地?问。
听了这?话,顾云浩也?是慎重地?点头答道:“自是学生心中?所愿。”
“那且有?言在先,拜入老夫门下,虽是看着一时风光,但亦会有?诸多掣肘,你可愿意?”
说?到这?里,江程云又顿了顿,神色复杂地?道:“只怕你仍不?知,现下朝中?局势复杂,党派林立,老夫亦是牵扯其?中?,若你真就此拜师,今后在仕途上便会多些波折。”
原来是这?样……
顾云浩开始只当是江程云后悔了,不?愿收他为徒,听了这?话,才知道原来是不?想?他过早的卷入是非之中?。
感动之余,也?明白了江程云的苦心。
不?过所谓有?得必有?舍,这?个世上哪有?十全十美的事情。两世为人的顾云浩,更是深深地?明白这?个道理。
“那敢问老师所言的‘掣肘’又是何意?可会让学生违背本?心?”
想?了想?,顾云浩直接问道。
闻言,江程云却是一叹,一脸疲惫地?道:“老夫业师亦是在朝,且又与当朝左相王阁老政见不?合,你若拜老夫为师,只怕今后也?会被挂上党派的名头,加之,王阁老如今势大?,恐会对你仕途多少有?些影响。”
朝中?还真是有?党派之争。
听了这?话,顾云浩首先冒出了这?个念头,随即便道:“人心皆是不?同,但学生以为,我辈读书人若是步入仕途,只需守着本?心,上敬天?子,下惜百姓,即便政见不?一,也?属正常。”
说?到这?里,更是眉尖一扬,俯首拜了下去,道:“学生诚心想?拜入老师门下,还请勿要嫌弃学生朽木愚笨。”
“好!既然你如此说?,老夫便收下你这?名弟子。”
江程云亦是开怀一笑,起身将顾云浩扶了起来,继续道:“这?许多年来,老夫都?未曾真真切切收过一名弟子,如今有?此佳徒,实乃一大?快事。”
闻言,顾云浩更是大?喜过望,忙又恭敬地?又是一礼:“学生顾云浩,拜见老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