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云浩知道元化帝心底仍是在忌惮师祖。
孙惟德不仅是当朝右相,更是两朝元老,而今虽然年老,但在朝中的影响力实在是不容小觑。
可以说,现在内阁的三位宰相处境都不是很妙。
杜允文跟陶明哲那自然是不必说的。当年元化帝令季铭主持新政,一心只为能通过新政强国富民,但后面因着杜允文跟陶明哲联合勋贵守旧派向元化帝施压,最后令元化帝不得不取消新政,甚至处置了季氏三族。
身?为一个帝王,又如何能容得下这样曾经逼迫于他?的臣子?
而孙惟德虽然没有什么性命之忧,但也不见?得好到哪里去。
要知道孙惟德在提任右相之前,那可是吏部尚书。
吏部自来都是最受官员们欢迎和奉承的。
孙惟德主政吏部十多年,不仅是提拔了不少门生故吏,更是广结人脉,朝中一半以上的官员,都颇为敬重?这位右相大?人。
虽然孙惟德并未掺合进八年前的那场□□,但也正是因着如此,元化帝更是难以估量其?在朝中的权势。
而且,孙惟德又一向善谋人心,行事密不可破。
这样的人,又怎么能让元化帝不忌惮呢。
要知道,即便是皇太子萧云珏再聪慧,但总归还只是个几岁的孩子。
元化帝必然不会为自己?的儿子留下这么一个心腹大?患在朝中。
顾云浩心思一转,便猜到了元化帝的心思,遂当下便直接将师祖私下与他?说的话,禀奏了元化帝,言及孙惟德却有告老之心,借以打消元化帝对师祖的忌惮。
毕竟如今萧穆言大?权在握,若是他?眼?看着时日无多,为了替太子清路,直接一举处置了内阁的三位宰相,将师祖与杜允文、陶明哲两人一起发落了,也是很有可能的。
与其?让元化帝忌惮,欲除之而后快,不如先行表露告老之心,而后渐渐淡出朝堂,不仅能在在这个时候保全自身?,更能为自己?留下一个不贪恋权势的好名声?。
思量到这一层,顾云浩更是暗暗佩服孙惟德。
师祖果?然不愧是稳坐相位多年。
约摸也是自之前与他?一起料想到元化帝身?子不好,孙惟德就开始在琢磨此事了吧。
否则,也不会那么突然让他?帮着照看孙海帆,甚至还那样隆重?的举办了一场拜师礼。
原来,师祖不仅是想要将孙海帆交托给?他?,更是想借着此事,向元化帝暗示他?已?有了告老之心。
“既是如此,景源,朕便许你以丞相之位。”
想了想,元化帝却是直言道:“待而今三相离任之后,不论乃是朕还在位,抑或是珏儿登基,都自此废除内阁三相之制,仅设一丞相统御全朝,你顾景源,今后我华朝第一个丞相!”
顾云浩万没想到元化帝会作出这样的决定,只觉心里瞬间噗通直跳。
“微臣何德何能,得陛下如此相当,必当感恩戴德,世代相报。”顾云浩面色似喜似惊,当下便拜下叩首谢恩。
“你且去吧。”
元化帝摆了摆手?。
“臣告退。”应了一声?,顾云浩恭敬地退了出去。
这里,看着顾云浩出屋离开了紫极殿,元化帝神色一下疲倦了下来,却复又往那软塌上一靠,面色更是难看了许多。
“陛下。此人可靠么?”
这时,却只闻一个柔和的女子声?音响起,自暖阁后的隔间里,皇后卫氏身?着一袭明黄宫装走了出来。
卫皇后一面端着茶碗服侍元化帝吃茶,一面带着几分忧色地道:“陛下果?真是预备废三相,而只任用那顾景源一人为相?如此的话,此人岂非会权柄过重?,若是生了悖逆之心,只怕……”
“杜允文跟那陶明哲都是极有野心之人,两人如今又勾连在一起,未免今后多事,即便那顾景源不提,朕也是定要除去这两人的。”
元化帝却是摇了摇头,说道:“加上孙惟德年岁已?大?,现在亦有告老之心,顾景源已?逐渐为孙惟德一党官员的主心骨,到时候杜允文跟陶明哲一倒,孙惟德再告老,朝中本就将会是那顾景源一手?遮天,朕眼?下许之以丞相之位,实际不过是给?个名声?罢了。”
“此人这般权重?,陛下何不杀之,以免留下后患。”卫皇后还是有些不解地道。
“不可。”
元化帝无奈一笑?:“眼?下蛮族狼视我朝江山,然如今国力空虚,军力薄弱,若为长远计,新政是必行之事,那顾景源一心扑在新政之上,新政之事,非此人不可。”
“再则,此前朕亦是派了暗卫对此人过往之事细查一番,思量了许久,方?才?确定此人是个颇重?情义之人,朕才?放心将珏儿交托与他?。”
说到这里,元化帝顿了顿,双眼?微微一眯,道:“也是由着这个缘故,朕方?才?许他?丞相之位,此乃攻心之策,珏儿年岁太小,即便手?握大?权,反而容易被人谋算,倒不如直接暂让顾景源掌权,反而更显得胸怀,得其?感念之心。”
“我晓得皇后是心疼珏儿,只是你想,那孙惟德是多狡猾之人,如今都是不惜将手?中权势人脉尽数交与顾景源,从而让其?看顾孙家,可见?此人在孙惟德心中,绝对是个可信之人。”
听闻了元化帝这样说,卫皇后还是有些犹疑:“臣妾怎会不信陛下决断,只是此事毕竟不仅事关珏儿安危,更是关乎华朝江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