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你嫁人这事儿我不管了,就算京中在出众的才俊求娶,我也将他回绝总行了吧,只求他日你不要后悔。”
阜阳郡主抄起青花瓶中插着的鸡毛掸子,就往他身上轮,春衫薄,拇指粗的红柳枝抽起来格外地疼,他却想起她坐在榻上安静绣花的模样,如此想想她,便不觉得疼了。
“我看你是越大越回去了,还不抵小时候听话。你就这么一个妹妹,你不管她,你不护着她谁护着她?我看你是该好好反省一下了。”
傅安被郡主关到了宗祠旁的忏悔堂内。
那是一间诡异屋子,二丈高四尺宽,站着够不到天,躺着伸不直腿,四方天地空空如也,连一扇窗都没有,木门一关便是漆黑一片。
打他记事起,一旦惹了傅瑶不高兴都会被这关在这儿反省。
很多时候他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到底要反省什么?
只是他怕急了这间漆黑狭窄又逼仄的小黑屋,只要不被关进来,他可以十二万分小心地善待她容忍她迁就她。
只要他有哪点没做到,这里便是他的居所。
他记得最久一次呆了七日,那种不见日月的空虚,不眠不休的恐惧,以及忍无可忍的饥饿,时至今日都让他记忆犹新。
只能透过门缝那微弱的光线区别天亮还是天黑。
喊破喉咙没有用,哭哑嗓子也没有用,一遍遍反省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大抵活着才是他的原罪。
自打外放离京之后,他已经三年没有过这样恐怖的回忆了,想不到,今日又来了。
远远瞧见那屋门,他的腿脚就开始发软,他很多时候觉得挨打是件值得庆幸的事,他根本没办法应对黑暗,更没办法跨过那道门槛。
但是没人允许他退后。
门合上的一瞬,他整个人就瘫倒在地上心跳砰砰的加快,呼吸也感到窒阻,耳边是悉悉簌簌虫子蠕动的声音。
他身子僵直的一动都不能动,所有的感官像被放大了一样,他死死的攥紧了手腕强撑着。
门开了,一束强光照得他睁不开眼,一夜未睡眼睛都熬红了,脸色苍白的瘫倒在地上。
傅瑶高高在上地站在门外的光亮处,像可怜一条狗一样大发慈悲。
“哥哥,说好陪我去看戏的,该走了。”
她像以往见过的一样,满脸都是“看他还敢不敢再惹她”的得意模样。
他确实不敢了,他害怕极了,他哀求着问。
“我回去换身衣服可好?”
傅安得了应允,身形跄踉的往自己院子里走,穿过逸园便看见桃花树下挎着花篮采花的赵青鸾。
这肮脏世间他唯一所见的美好就在眼前。
赵青鸾哼着小曲,在一丛一丛的花朵里挑拣选未开的花骨朵,就听见身后悉悉率率。她回身看去,就见傅安那样子可怕得厉害。
他眼眸猩红脸色苍白脚步虚浮双手发抖地穿过花丛,疲累的倚着一株树唤她,可他只是嘴动着,没有一丝声音传来。
她急得上前查看:“你怎么了?”
“赵青鸾可不可以抱抱我?”他唇角颤着,那声音轻的近乎没有,他又用了极大气力向她解释缘由,“我怕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