院子里多了一处大铁笼,里面关着逃跑未果的阮青云。后半夜一身狼狈的霍班主也被丢了起来,他缩在角落死死拽着有些破败的衣领,勉强遮着自身。
这笼子里夜里还好受些,等明天日头晒起来就难熬了,果然轮折磨人的法子,谁都不及他们。
次日天公作美,前晌还一直阴着,惹得看守人的恶仆啐骂了半天狗老天不出太阳,不过老天爷也没卖他面子,不仅没出太阳,过了正午还下起蒙蒙细雨。
虽说是没晒着,可淋了一下午的雨也将两人淋了个够呛。
不过霍准很喜欢雨,可以将他冲洗得干净些,他记得与师傅相遇时,也是这样的下雨天。
雨势虽然不大,却下了近七天之久,使得好些人都宅在家里躲雨。
他已经好几天都没讨到吃食了,饿得饥肠辘辘光是喝雨水也不顶饱,走不动了就那么蹲在不知谁家的篱笆墙下缩成一团,险些死掉了。
一把油纸伞悬在了他的头顶,一只温热的大手按在了他的额头上,那掌心宽厚却又无比暖热。
“可怜见的,这是发烧了呀。”
之后,师傅就将他带回家,再醒来时他躺在温暖的被窝里,盖在身上的被子有些重还散发这淡淡的霉味,但他却觉得很好闻,那种被温暖包围的感觉他始终记得。
那是一处简陋的茅草屋,有好几处都在漏雨,滴在瓦罐里敲得乒乒乓乓地响,就像戏台上的鼓点一样悦耳动听,师父合着拍子轻哼着曲子。
他饿得有些狠了吃了三碗稀粥后还要盛,才发现屋里还有几个年纪不大的小孩子眼巴巴地瞅着他。
这些孩子都是师傅收留的小乞儿,留下来跟他学唱戏,不久后他也成了其中一员,待他通过考核,才正式拜了师成了霍家班的大师兄。
一晃几年,他能正式登台唱戏了,往后师弟师妹们也越来越有出息。
他们一步步地由师傅清唱赚钱,再到他同师傅对唱,后来角多的大戏他们也能唱了,霍家班崭露头角渐渐小有名气,喜事寿宴都有人会专门请他们去唱。
师父一生未婚,平日最爱接济那些小乞儿,愿意学戏的便留着,不愿意学的也给口饭吃。他老人家一直想找个能传承衣钵的孩子记在他名下,好将霍家班发扬光大才不辱祖业。
大抵是七年前,将军府的总管来找他们去唱曲说是给家中幺子行成年礼,定金给得极丰厚,可偏那日师傅夜里受寒嗓子哑了,只得他独自一人挑大梁。
结果就上了拐子的当,去的根本就不是将军府,也没什么要办成年礼的公子哥,都是圈套。
唱腔最好姿容最出众,平时也最会照顾人的温柔师弟自杀了,捎带拉了三个恶人一道陪葬,他凭着一口狠劲给他们换得了一线生机,临死前将师傅和师弟托付给他照料。
后来……他便同魔鬼做了交易,走街串巷也做起了拐人骗人的勾当。
可是再怎么熬,孩子们也不会一夜之间都长大了。
他摩挲着手里的那只荷包看了又看,起初那几年还想着逃,后来见识过什么叫权势通天后,他便熄了这颗心,可不知为何,那姑娘说得几句戏言他竟全当真了。
即便不给他盖戏楼也好,他用不着那么大排场,只要她天天肯捧场,他就能唱。
阮青云将外衫脱下四个角拴在栅栏的顶部,做了一个简陋的挡雨棚,虽不能遮风挡雨,但雨势小了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