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轮早读过去,有人趴下补觉,有人吃早餐。教室里横七竖八,躺平一些人,又散发出肉包子茶叶蛋的香气。
这味道久久未散。人在其中久了倒不觉得难闻。徐薇进来上课的时候,皱紧了眉。让把窗户打开,通通风。
冷风窜进室内,吹得人一个激灵。
有人嚷嚷着老师好冷啊,还是关上吧,
徐薇说:“关门闭户的,你们要养蛊吗?”又说:“正好,让你们精神一点。”
她今天心情似乎很好,说话的时候,眼里有飞扬的笑意。病看着已经好了,只是声音略低哑些。
徐薇讲了半节课,剩下半节课,在黑板上出了几道题让大家做。
邓川写得快,吴傅武跟她借答案参考。余晓借慢一步,让吴傅武看完传给她。他跟她开玩笑,把自己的答案揉成纸团丢过去。没丢好,砸中余晓前面同学的头。
一行人闷声笑,余晓忍着笑回头瞪吴傅武一眼,忙不迭地跟前面同学道歉。
听到他们细碎的笑声。徐薇在讲台上抬了抬眼:“做作业笑了?知识这么有趣吗?”
邓川闻声抬头,正好撞上徐薇看过来的目光,两个人都一愣。
邓川要低头,徐薇反倒冲着她勾唇一笑,早晨的阳光从窗外洒进来,在她头顶映出一圈毛茸茸的光晕。邓川琢磨出一点心照不宣的亲近来,心头霎时软成一片。
窗外边,风吹着残叶,沙沙的响着。
充实的日子过得相当快。高三的每一天都被安排得满满当当,从早晨到夜晚,长得无边无际,很苦。但等到无意间回头望一望,才发觉原来已经过去这么多天了。
第二次月考紧挨着期中考。现在文化课的进度都上得七七八八,有些学得快的同学,已经自己在私底下开始第一轮复习。谁都不敢放松,每个人都憋着一股劲儿,生怕被人落下。老师和家长也反复强调,现在是拉开差距的最佳时机。你一放松,别人就会追上来。
邓川周围的人也开始紧张起来。吴傅武天天在后头做数学卷子,跟邓川前面的余晓遥相呼应地对话,两个人一起崩溃,互相嘱咐对方“远离数学,珍重生命”。一边抱怨一边发誓大学一定要选一个不学数学的专业。蒋梦对他们的聒噪报以无奈的笑容,她还是那副安静的样子,情绪很少波动,对所有人都很温柔。
邓川也埋头做卷子,订正错题。代数和几何,阅读理解,选词填空,君权和相权如何制衡,民|主与共|和如何实现,等等等等。做得累了便抬头望望窗外。银杏树的叶子已经落了大半,光秃秃的枝丫间映出灰蓝色的天。
偶尔也会有些恍惚。日复一日的日子过得太久,总有些不知身在何处的迷茫。
徐薇倒还是把节奏放得很稳,不紧不慢,没有其他老师耳提面命的紧迫模样。每天照常上课,发卷子,她的卷子大多是自己出题,连其他班的人都跑来找邓川借。学校统一订的卷子她只圈出部分必做题,其他可做可不做。
除此之外,也不讲什么压力与追逐的话。
邓川她们班算是非常省心的班级。除去学生偶尔会有些小摩擦,也没惹出什么抽烟喝酒打架之类的烦心事。每天都过得规律而平静。
邓川把徐薇列的数学复习规划重新拿出来,对照着上面的总结,一个知识点一个知识点的过。
她专心致志,学习的时候,很少会想起徐薇。每天上课都能看见她,对邓川来说,这些日子里的辛苦,便都能全部消失殆尽。
苏眠寒假要赴北京参加托福的培训班。她现在几乎都不来教室上课,闷在教师宿舍里,上网课或做题。她压力很大,几乎是孤注一掷。邓川常过去找她。两个人在宿舍吃她妈妈做的好吃的。
期中考试过后,基本就正式进入一轮复习阶段。数学发了一大本复习题册,英语则有做不完的报纸,语文也在每天晚自习开始前增设看时事新闻的环节。
学校把她们每天的时间安排得更紧凑,每天晚上回到宿舍,熄灯后宿舍的人也很少聊天了。都怕第二天早起没精神,抓紧时间睡觉。
每个人似乎都奔驰在路上。邓川喜欢这种按部就班的充实感。仿佛一切都能通过努力尽在掌握。
这天,上课铃刚打过,须臾,门被人轻轻推开。
徐薇走进来,刚在讲台上站定。便皱着眉,说:“教室里一股味。把窗户打开,透透气。”
她今天穿着呢子大衣,里头是黑色高领毛衣,搭了一件淡蓝色的衬衫。非常严谨又清丽的打扮。邓川看着那件衬衫,觉得莫名眼熟,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也有相同的一件。
她有些小惊喜。在心里忽然很喜欢那件衬衫。
讲完今天的进度,徐薇照例让大家做题。
邓川做得快,抬起头又发现,当大家埋头做题的时候,徐薇就靠着讲台,盯着空气中的某一个点发呆。
许是察觉到她的目光,徐薇忽然回过神抬眼望来,脸上还有些怔然,两人的视线直愣愣撞上,一时都没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