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玉摊手,无奈道:“不过以后,我要给你们开设一门课程,教你们怎么行事才最稳妥最没有风险。套麻袋下黑手什么的明明也很爽,还没有风险。”
陈虎眼眶突然发热,喉咙里感觉堵着东西,他几乎要哽咽出声。
***
队伍昨天就已经把需要的东西采买完了,拎着行李,衡玉一行人驾着马车朝城门而去。
他们的速度并不快,来到城门处时,乐成景的两个下人已经赶到城门,堵在这里。
衡玉这样的容貌和气质,在小小平城里太突出了。两个下人虽然没见过她,但凭着容貌和气质将她认了出来,趾高气昂指使起守门的士兵:“你们,快上去把他们拦下来捉拿下狱。”
守门士兵问:“州牧大人的手令呢?”
下人愣住:“什么手令?”
守门士兵翻白眼:“没有手令,你们凭什么调动我们?滚滚滚,别站在这里妨碍我们办事。”
像是赶苍蝇般把乐家的两个下人赶到一边,守门士兵直接让衡玉他们过去了。
衡玉坐在马车边上,悠闲望着这一幕,轻笑着朝守门士兵抱拳。
商队离开平城足有一里地,衡玉将陈虎和侍卫长他们寻来。
她先对侍卫长说:“等会儿陪我去个地方。”又转头看向陈虎,“让你自己带队回山寨,能做到吗?”
陈虎拍着胸脯保证:“大当家放心,只要我陈虎还有一口气在,都会护着队伍顺利回去的。”
他们买的粮食、春种什么的,可全部都在马车上,这关系到寨中人的口粮。
衡玉点头:“那就好,我就当你在下军令状了。完成不了军令状是要以死谢罪的。”她随口给陈虎灌输了些军队的理念。
陈虎郑重点头,又问:“大当家暂时不回去吗?”
她就这么一走了之,等到时候乐成景死了,估计会有不少人怀疑是她杀的。
这样一来,她和并州牧的谋划就要落空了。
简单交代完事情后,衡玉和侍卫长各取一匹马离开队伍。
辨别清楚方向,衡玉纵马朝黄石山坡而去。
黄石山坡是个坡度不高的小山坡,这里也是平城普通百姓们安葬家人的地方。
策马行至山坡底下,衡玉翻身下马,牵着马缰绳慢慢往山坡上方走。
这里遍布有很多坟墓,墓前都刻着墓碑,只是扫一眼,衡玉就知道它们不是自己要找的。
侍卫长跟着衡玉,一开始他还有些不清楚衡玉的用意,但慢慢地,他好像悟了什么,脸色刷地一下变得苍白。
两人一言不发,就这么沉默着往山坡上走。
在快要登顶时,衡玉终于在山坡角落看到一座无碑孤坟。
孤坟安安静静立在那里,小小一个土包,几乎要让人疑心:曾经顶天立地的青年躺在里面会不会觉得逼仄。
坟前没有矗着石碑,现在是春暖花开的时间,土包上有杂草横生,也有野花在放肆怒放。
“我们过去吧。”衡玉温声道,牵着马绕过乱石横亘的路面,走到孤坟前。
她蹲下来,从包袱里取出一坛酒,掀开酒盖后递到鼻尖闻了闻,确定味道不错后,将它慢慢倾倒到坟前。
“来得有些匆忙,只是带了酒和香烛香纸,也没有带个碑过来。不过我想,以小叔你旷达的心性,应该是不会介意的。”
侍卫长喉间有些哽咽:“小姐,把我的剑立在这里吧。这是容家军特制的佩剑,将军看到后,会寻到回来的路的。”只有孤魂野鬼才没有碑啊。
“……也好。”
衡玉取出香烛和香纸,打了火折子点燃它们。
凝视着它们一点点化为灰烬,衡玉脑海里浮现起对容宁的印象来。
其实她跟容宁的接触不算多。叔侄两相差十岁,从她记事起,容宁就一直生活在前线。
他从小就在北境长大,十四岁随着父兄上战场,十六岁时以计破羌人围剿,自此声名大噪。
他对战局的把控、对战略的精通程度,都不输很多经年老将。
二十岁那年,容老将军精挑细选,翻阅无数典籍,为他取字‘将卿’,对他寄予无尽期许。
除了弓马娴熟外,容宁的画技也是一绝。他曾经绘制过一幅北方风光图送给容皇后当寿礼,这幅画一出,有不少世家子弟都携重金登门,只为了求容宁的一幅画。
当年他大胜凯旋,鲜衣怒马入洛城时,不知成为了多少士族少女的春闺美梦。
就是这样惊才绝艳的人,却落得个这样悲哀的下场,背负上这样可耻的名声。
“容家之祸,到底是乐家和贺家为主谋,还是说乐家和贺家只是把刀,真正的主谋是雍宁帝?”衡玉自语,“小叔,你有给我留下什么证据吗?如果有最好,如果没有也没关系,我会一一调查清楚的,所有参与其中的人都逃不掉。”
春风过境,吹得香纸灰烬四下飘散开。
衡玉慢慢从地上起身,摘下一捧野花,尽数洒在坟前。
静立许久,她抬手别了别鬓角凌乱的发。
“我们回去吧。”